不知为何,赵峥的心慢慢地就平静下来了,酒杯中的酒也不再泛起涟漪,慢慢地平静下来。他正要起身向靖国公敬酒,谁知,靖国公却端起酒杯,似笑非笑地对皇帝道,“皇上,小女如今在府中日夜啼哭,茶饭不思,老妻如何安慰都安慰不好,唉!”
他长长地叹口气,心里却在想,湖阳不过是把兰亭乡君弄得受了伤,就能得五百户的食邑。如今,自家女儿损失的可是名节啊!
皇帝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酒宴过后,皇帝留靖北侯下棋。说是下棋,每每皇帝有什么烦心事的时候,就会让靖北侯作陪,一盘棋下完之后,他就会好很多,旁边的人伺候起来也容易一些。但凡,靖北侯留在宫里下棋,以元宝公公为首,都是极为欢喜的。
上了新茶碧螺春,袅袅茶香萦绕,皇帝瞄了对面的靖北侯一眼,“皇太子今天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子谦,朕看你并不愿意?”
靖北侯用奇怪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看皇帝,皇帝顿时就怒了,把棋子儿一扔,不耐烦地道,“你到底什么意思?就算朕知道你宝贝你那女儿,难道朕的儿子就这么差?你要知道,将来皇太子继位,凭你,你女儿被封为皇贵妃也未为不可!”
靖北侯呵呵一笑,“皇上,武惠妃到现在怎么就没有被立为皇后呢?”
皇帝圆目一瞪,“子谦,你好大的胆子!”
居然敢非议后宫。
靖北侯也懒得跟他绕弯子了,“皇上,遥遥性子绵软,毫无城府心机,臣和她母亲,不想让她进宫。”
别说只是做什么皇贵妃了,就算是做皇后,又如何?勋贵家里的正妻,轻易没有被休的,可皇宫里的女人,上上下下的,成日像在玩跷跷板,他可不想自己晚年了,天天担忧自己女儿在宫里,今日被贬,明日被打入冷宫的。
更何况,皇贵妃又如何?不也是个妾吗?
他靖北侯的女儿,怎么可能会给人做妾?一时间,靖北侯有些气愤,心里觉得,这皇太子真是拎不清。他想到这里,斟酌着问道,“皇上,吴王这些年,臣看着,就只想做个闲散亲王。臣以为,这样就很好。不管他娶不娶靖国公府的xiǎo jiě,将来都是皇太子的左膀右臂。您又何必现在非要把吴王和靖国公府牵扯到一起?将来造成皇太子与吴王之间的猜忌呢?”
如果一旦靖国公决定支持自己的女婿,而不是外甥,就是嫌隙,就是祸起萧墙了。
皇帝斜睨着眼看靖北侯,“朕听说,吴王和兰亭乡君关系很近,怎么,你动了心思?”
靖北侯愣了一下,很是不满,“皇上,臣的小女,将来不管看上了哪家俊杰,臣来只管来求旨。至于现在,臣的小女还年幼,不到议亲的时候,她和吴王之间……,还早!”
原本,靖北侯想说是兄妹情,但想到自己儿子和吴王之间打了一架,他问得很清楚,傅钰也简简单单说了一些,吴王把姚姝弄得哭了,还哭得很伤心。
飞香殿的灯火,一直快亮到了天明。随风和汤圆站在角落里,看着站在书桌前写字的赵峥,墨不知道磨了多少了,现在又被毛笔舔干了,汤圆上前来,小声地劝,“殿下,已经四更天了,您歇不了多大一会儿了,很快就该起去上学了!”
赵峥顿了顿笔头,他沉默了一会儿,把笔往书桌上一扔,拿过旁边的热帕子,沾了沾手,“去弘文馆向师傅告假,就说本王病了,要卧床休息!”
大热的天,赵峥洗了个热水澡,又泡了个冷水澡,风寒来的很快。姚姝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赵峥已经烧得糊里糊涂了。眉头紧蹙,双眼闭合,长而密如羽翼一般的睫毛在眼窝处,落下阴影,印得他原本就有些苍白,又透着不正常绯红的脸色显得越发没有精神。
赵峥醒来,姚姝不知道坐在床边哭了多久了,抽抽嗒嗒,好似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洒落在了他的床边。
赵峥的唇干裂,起了几块白皮。他想要开口说话,嗓子又跟被砂砾磨过一样,沙哑粗粝,“遥遥?”
姚姝惊了一下,她听沈医官说,三皇子这场风寒来得太猛。且这大夏天里,得了风寒,也极为不容易好,若是用了药,还会引发别的病症。姚姝急得不得了,她有些无助,哭得也很投入。
此时猛一听到声音,有些不敢置信,抬起头来,红得跟桃子的两眼就落入了赵峥的眼中。赵峥扯着嘴笑了一下,抬手抹去姚姝脸上的泪珠,“哭得……真难看!”
“你才难看!”姚姝撅起嘴,抡起拳头,朝赵峥打过去,赵峥也不避不让,闷哼一声,接了她一拳头,正好擂在胸口处。并不疼,那一声闷哼,也没有低沉的回音,倒有些像是呻/吟出来,故意撩拨人的。
姚姝倒是没有想到,她以为,赵峥至少也会抬手拦一下才对。幸好她捶下去的时候,收了一下力道。即便如此,她听到赵峥这一声闷哼,还是心疼不已,忙问,“是不是很痛?是不是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