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半夜里,能够看到他拿着一把剑,在月下,夜风中舞着,借此来暂时压制他心头的那怎么也压不下去的躁动。
程幼佳和皇族中的一群妇人们在观礼,她不时拿目光看赵峥,看着权万成带了人,一抬一抬地清点嫁妆,这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宝,此时如同无人问津的大白菜,就这么摆放在众人的眼中,哪怕是皇室里的妇人们,原本已经见多识广了,此时也不由得啧啧称赞,“不愧是靖北侯府啊,虽说只有一百二十抬,我看照平常的摆放法,能凑出三百六十抬都不为过呢。”
拇指般大小的珍贵南珠,竟然是放在汉朝流传下来的瓷器中放着,为的就是腾出一般的位置来。
程幼佳不由得想到小时候,她母亲每次得了好的,就会跟她说,“这留着,给咱们大妞儿将来做嫁妆。”
哪一家权贵的女孩儿,不是打出生就开始在攒嫁妆了的?
靖国公府为她攒了那么多年的嫁妆,最后,最后呢?她只是一个侧室,最后只能抬六十四抬的嫁妆进东宫。
母亲当时也是这么想尽了办法,帮她塞啊,塞,想尽办法多抬一些,流着眼泪,不停地哭,她说,“我是怎么也想不到啊,我这么娇养出来的女儿,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让她去做妾啊!”
父亲在一旁骂,最后无奈地说,“太子对靖国公府已经不信任了,难道你想以后,辅助他到最后,还落得一个抄家灭族不成?”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她的荷包是皇太子妃得了来,最后放到了赵佑的身上。可那又如何?她已经进了东宫。
“殿下,全福夫人已经来铺床了!”
天色不知不觉地就暗了下来,元宝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声音因为激动显得有些大,程幼佳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已是满脸泪水,她慌张地看了看四周,抹了眼泪,就看到院子里已经被搬空了。请了弘文馆大学士的夫人,父母子女丈夫齐全的有福之人来铺床。
赵峥竟然亲自从抄手游廊过来,朝全福夫人拱手行礼,“劳烦夫人了!”
他虽然一直都是面无表情,但从他不顾皇子尊严,向全福夫人行礼,程幼佳就知道,赵峥心里是多么不平衡,他快二十二岁了,为了等那个小姑娘长大,他竟然二十二岁才成亲。
一时间,程幼佳的眼泪又要落下来了。恰好这时候,有人簇拥着要进新房观礼,也是图个热闹,程幼佳便跟着进去。
赵峥便是再不耐烦,此时也是站在门口,面含笑容,看着皇族中的这些姑姑姐姐们闹着。湖阳在年初就被赐婚给了傅镌,婚礼定在明年的七月里,傅铭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傅铃和傅锦也是明年上半年出阁,傅锐的婚事是定在六月间,湖阳要在七月里进傅家的门。
她等闲不出宫,被拘在宏微殿里绣盖头。
但这两天,是赵峥的好日子,她求了皇太妃才出了宫,要在王府里住两日。她这两年,许是因为要下降给傅家,又或许是别的缘故,与赵峥之间格外亲近。赵峥一如既往地对她很冷淡,她也丝毫不计较,对赵峥反而比对两个亲兄长都要亲。
“三哥,给mèi mèi的封红呢?”湖阳调皮地朝赵峥伸手,“mèi mèi可是为三哥忙了一整天了。”
赵峥懒得理她,而是抬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她“哎哟”一声,捂着头叫唤,一跺脚,“你看我明天怎么欺负姚姝。”
说着就进了新房。
程幼佳走了过来,在赵峥跟前福身,她忍着心头的感受,“三殿下,恭喜你了!”
她一双眼红通通的,也不知道赵峥看到了没有,赵峥很客气,“本王的婚事,劳烦嫂嫂帮忙操劳了!”
“你,一定,一定要说这样的话吗?”程幼佳不敢看他,“你的心一定要这么狠吗?”
赵峥像是没有听到,他理都没理程幼佳,恰好元宝公公过来了他忙迎了过去。程幼佳深吸一口气,走进了新房,满屋子那种温馨的感觉,让人深深陷入其中,不肯自拔。程幼佳看着这精心谋划安置的新房,想到她守着的东宫,那小小的偏殿,程幼佳只觉得一颗心都碎了。
元宝公公又送来了赏赐,别的,赵峥没有看在眼里,一个玉雕的石榴果倒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他把玩了一会儿,递给苏姑姑,“摆到新房里去!”
等观礼的人都走了,赵峥一个人进了新房,点了红色的蜡烛,整个屋子里简直就是一个红色的海洋,喜庆得让人一颗心都飞扬了起来。他看着屋子里的拔步床,床上的百子被,憨态可掬的孩子,红色的锦被上,桂圆、花生、红枣……,干果洒满了,他抬手抚摸过红色的幔帐,只觉得活了快二十二年的心脏,竟然不受控制地跳,恨不得明天早早地就到来,他竟是一夜都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