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倾离去以后,宋锦能感受到,席上许多人暗自松了口气,想来都怕被神经病突然找上麻烦,丢颜面是其次,被他惦记性命才是大事。
对于他们畏惧的这一点,宋锦深以为然,但是,没有神经病在旁,她还是不敢放松,生怕裴倾还藏着什么后招。
左右无需伺候着人,注意力也不再集中于裴倾,一旁裴琅的存在感便愈发明显了起来。
起初,宋锦还老老实实低着头,专心发呆,不顾其他事物,仅支撑一会儿便败下阵来,她借着灯火昏暗,有一搭没一搭,偷偷观察起了端坐在一旁席位的裴琅。
裴琅吃东西的样子斯文极了,甚至有些正经得可爱,不是特地端着架子那种细嚼慢咽,但也十分得体。
这宴上,旁的人各怀心思,不是冲着吃饭来的,裴琅却没什么野心,敷衍也无话攀谈,始终老实坐着吃饭。
宋锦见他对一道菜多动了两筷子,似乎还算喜爱,恨不得把食谱也给记下来回去自己琢磨着做去,完全不考虑她就是个爆破厨房的危险人物。
裴琅有置身事外的心,旁人却不会遂了他的愿,宫宴的座次都是按照品级排布,裴倾挨着裴琅的左席,而他右边坐着的不知名皇子,见裴倾走了,也冲着他向来瞧不起的假清高裴琅说起话来。
“表弟怎地一声不吭坐在这吃东西,好似受了冷落一般,还是说,候府那群废物克扣世子伙食,平素都短了你的。”
宋锦默默翻了个白眼,这新来的比裴倾还能胡说,长得也甚是丑陋,面上一副纵情声色而被掏空底子的内虚相,使得他声音也干涩沙哑,近似的屁话,从裴倾嘴里吐出来好歹悦耳些。
纵是裴琅脾气再好,也懒得接这种茬,对方就像块无赖狗皮膏药,你若回了什么,他定要添油加醋改编夸大一番,把你贬低得更加不堪。
宋锦也深知这类人的德行,他们有一个可爱的名字,叫作杠精。
见裴琅不理他,那人气急败坏,脸上青筋也浮起来,宋锦不知怎的,虽不怕裴琅被他伤害,却隐约有了不详的预感。
“你,给我过来,就是你!”
他一抬眼便见着静候在裴倾席位旁边的宋锦,扯着嗓子喊她。
这声音不小,其他皇子倒神色平静,喝酒谈天的都在继续,丝毫不予理会。
宋锦忽地被叫到,心跳加剧,冷汗也在外冒,她下意识看向裴琅,却见他仍平视前方,只是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宋锦心中如坠冰窟。
裴琅不出声阻止,因为他知道,这皇子听了劝阻便会更加残忍地对待他随手一指的宫婢。
可不去阻止又怎样呢,惯于玩弄生命的人,并不会因为缺少阻碍而兴致大减。
铺天盖地的绝望感涌上心头,宋锦甚至在想,如果此刻掉头就跑,逃离这个地方,逃脱这场该死的宴会,她是否能幸免于难。
对于被点到宫婢的惊慌和恐惧,那皇子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且那些奴才越是这般,他便越为兴奋,兴致一上来,便就近扯过裴琅身旁的伺候宫女,转头冲宋锦邪笑道。
“爷今日心情好,大发慈悲,她先来,你便等着做下一个。”
宋锦眼睁睁看着,那宫女被拽得跌坐在他腿上,惊呼一声,紧接着便传来尖利的惨叫,那皇子随手抄起宴席上用于剔下鸭肉的小刀,深深插进了宫女的左眼里。
血流如注,他还兴奋地低头,在颤抖不已女人流满鲜血的脸侧舔了舔。
“适可而止罢。”
裴琅站起来,满眼冷漠,注视那皇子,眼前是一桌的血与狼藉,还有一个怪笑的恶鬼。
不待那皇子再挖苦些什么,裴琅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