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府上管事的说公主唤你过去,你可快些别让主儿等久了!”说话的人,声音粗噶,是与小奴这几日睡同一铺的另一下奴。
小奴左右看看,现在早已日上三竿,其他奴仆天还没亮就去府里帮着做事了,所以门口之人必定是在同他说话了。
先是恍惚,反应过来之后,心里一跳,紧张着也不问主子为何事召见,便跌跌撞撞地就爬了起来。
是那个主子在唤他?
急匆匆地走了几步,便像想起什么似得,又猛地停了下来,懊恼地望着自己全身上下唯一可以用来遮挡的那早已不成形的碎布……
若是放在往日,李公公还是他主儿的时候,他是自然不会在乎这些,横竖旁人也不把他当个人看,何必在意身上穿着什么。
只不过,如今换了那人……他心情烦躁郁闷,硬是再迈不开一步。
像是看穿了小奴的那点难以启齿的想法,站在门口的奴仆朝他扔来一套已经有些泛旧洗白了的衣物。说这是几月前一个因不听管教被大管家用棍棒打死的下奴留下的东西,又催促一遍小奴让他赶紧去公主那里,之后便去忙自己手头上的事了。
虽说这是死人留下的衣物,放在别人身上一定会嫌弃不吉利。小奴却似如获至宝一般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在自个儿身上穿戴整齐,又用手拍拍衣上的褶皱,上下来回瞧了好几遍才匆匆往公主的起居室赶去。
门口候着的自是平阳公主的贴身婢女杏桃,见小奴一瘸一拐的跑来,显然那么重的伤终究还没痊愈。但那模样却是十分滑稽,惹得她不小心笑出声来。
“公主就在里面,你快进去吧。”说罢又再次退到房门外守着。
没有注意到刚刚杏桃脸上强忍着的笑意,小奴战战兢兢地垂着头沿着房廊走进内室。
不敢吭声,也不敢抬头看公主的脸,只是刚瞥见踩在那秀着牡丹花纹地毯的纤细脚尖,便慌慌张张扑咚一下,以最标准的奴隶姿势俯跪在地上。
真真切切跪在她身边时,小奴才开始小心揣测起主子叫他来的用意。他身份低微,也没什么本领,自觉来公主这,不像那些聪明能干的婢女们,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莫不是主子心情不好了想拿他抽打几下泄泄气?毕竟这也是他之前常做的也习以为常的事情。想来他也在这公主府上白白休息了好几日,他这次一定会好好忍着,努力不喊痛出声,让这他新主儿将他用得顺手一些,以后也好多唤他过来……
只是……过去了半个时辰,也未见头顶那人有什么动作。心中疑惑更大,却仍是不敢开口。
暖炉里的炭火依旧噼里啪啦地作响,此外悄无声息,像是这房里从未有人进来过一般的安静。
赵清颜此刻正半靠在红木躺椅之上,腿上盖着貂绒毛毯,手里端着的又是一卷书,一双美眸津津有味地盯着手中之物,半晌儿,也只听得见书页翻动发出的微小而清脆的声音。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许久盯着书卷,眼睛感到有些酸涩,赵清颜终于将手上的书放下,抬眼便看见那恭敬跪在旁边一动不动的小奴。
他就在那一直跪着,一声不吭,赵清颜甚至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她细细打量了这小奴一会儿,淡然开口:“把头给本宫抬起来。”
她离他好近,近得他仿佛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一股似有若无的幽香。
刚刚公主在看书,他便一直这么跪着,竟一点也没感到乏累,心口甚至开始涌动着一些莫名的情绪。听到头上的人的声音传来,小奴的呼吸一滞,却仍是全身紧绷地定在那里。
“本宫让你把头抬起来。”许久这小奴也没见个动静,赵清颜有些不耐地将话又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