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兰惊了一跳,赶忙往旁边侧了侧身把路给他让出来。
洛明渊迈步出院子,前行一段路后,忽地记起刚才似是看到了一抹俏丽身影。
他回头望过来,面上怒容犹在。
君兰忙朝他笑了笑。
看到她明媚的笑颜,洛明渊心中的怒气稍微减弱了一点点。他抬头眯着眼望着天边,片刻后重新望过来,朝着旁边做了个“请”的手势,与君兰道:“我有些话想和八妹妹说。不知你有没有空?”
君兰看看里头,估摸着九爷一时半刻的不一定出来,再想到洛明渊之前在老夫人那儿帮过她,就颔首道好。
两人去到了旁边一棵大树下。
洛明渊搓了搓微湿的掌心,轻声说道:“八妹妹,你知不知道,京郊有个古旧的院子,叫做‘清园’?”
清园?
君兰摇头道:“没听说过。”
“我第一次看到编小鱼的人,便是在清园门口闲坐的女子。”洛明渊说着,目光悠然,唇角带笑,“我只见过一次这种编法。就是在她那里。”
他这样的说法让君兰十分在意。
君兰记得,九爷是外室所生,只不过闵二老太爷从未提起过九爷的生母是谁,只说她已经亡故。所以闵家人也不晓得九爷是谁所生。
若洛明渊所说是真的话,会不会那个女子有可能是九爷的生母、或者是他生母的家人?
但这种话如今的她是没法去问九爷的。
因为她现在不是以前的她了,又怎会知道小鱼的编法?
君兰生怕此人和九爷的身世有关系,愈发不愿洛明渊再提这事儿,特意语气平静地道:“不过是个寻常女子罢了。她编的东西世子居然也这样放在心上。”
“不一样。”洛明渊摇摇头,“你没见过她,自然能这样说。”
那样美丽优雅的女子,坐在老旧的屋门前,纤细的指翻飞,把草叶编成小鱼,眉梢眼角带着温暖而满足的笑容……
那时候的他也不过是五六岁大小,旁人都把他当做小孩子看,总是不管他的意愿让他做这做那。
她不同。
明明是初相见,她却温柔地捡起了他跑动时不小心掉落的印鉴。
那是他自己刻的,刻痕间明显可见稚嫩刀法。
她在问清是他亲手所刻后,很是惊喜地叹道:“呀,你真厉害,那么小的年纪就能做得那么好了。”
他低着头说:“可我做得太差了。”
“怎么会。”细心地拍去上面沾着的灰尘,她把印鉴放回了他的小手中,摸摸他的头道:“在你这个年纪,这样已经非常出色了。继续努力。总有一天,你能做到最好。”
爹爹和娘亲都不乐意他学篆刻。他虽年纪小,却很喜欢。所以只能偷偷来练。
这是第一次有长辈这样认真地和他说,你做的真好。总有一天,你会更优秀。
这是他下定决心坚持自己的初始。
洛明渊一直在想,那么温和可亲的女子,不知是谁?
可他年纪尚幼,不能自己决定出门的去处。等他稍大一些再去看,她却已经不在了。
故人离去,旧屋落锁。
从此再也寻不到踪迹。
洛明渊从未和人说过这段经历。若非看到了小鱼,他似是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可是见到之后,才发现印象远比自己记得的要深。
“原本我脾气也不好,孤傲得很。。”洛明渊笑道:“可我总是想着待人要温和一点才好,所以有时候忍着脾气让自己看上去好一些。原本我没觉得自己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今日想想,许是受了她的影响。”
洛明渊朝着君兰揖了一礼,“所以,若是八妹妹什么时候知道了她的下落,还请你与我说一句。”
君兰没料到事情会是这般样子,看他说得诚恳,只能犹豫着点了点头。
与洛明渊道别后,君兰与之前一样,和九爷一同坐马车回梨花巷。
在车上的时候,君兰一直想着洛明渊说的那些事情,心里沉甸甸地。因为洛明渊的故往,更因为九爷那不为人知的过去。
……也不知道九爷当年过得怎样。
海叔好像说过,九爷很不容易?!
君兰心里想着事情,眼神直直地盯着前面的车壁,一动不动。
闵清则好几次朝她望去,她都是这副样子。澄澈的双眸里也不知道装了什么,有些伤感,有些惋惜。
闵清则犹豫许久后,终是暗叹了口气,低声道:“其实你想看的话,倒也没甚大碍。我并不会介意。”
只是总被她那样盯着看的话,他的心里有些紧张而已。
君兰正惦记着旁的事情,听到他忽然这样说,十分茫然地看过来:“九爷说的什么?看什么?”
闵清则唇角紧绷。
莫非小丫头已经忘记了之前车上她说过的话了?
如果她不是因为不能看他而苦恼,那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