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么想着,望向他,却发现他也在看我。
视线没有相交,因为他并没有在看我的眼睛——只是在审视,或者也许能说是在一寸一寸“欣赏”着我的身材、腰和腿的线条。
看了一会儿,又转头去看那全息影像中变换着的完美面孔,微皱着眉,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我不懂他怎么想的。
这还要比较吗?我明明比他们差了那么多!
……
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我或许在哪里见过陈微。
似乎记得他慵懒的笑靥、还有宠溺的温柔,总之好多好多在今天之间没有露出过的表情,我似乎都知道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几乎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记忆——和主人的那段日子,难道也不是我的第一次生命么?
是不是在遇到主人之前,我还有过别的轮回?或许曾经也和陈微有过交集,所以才会记得那么多我没见过的样子?
……但那大概是不可能的。
曾经的我,是兴和社价值千万的高端订制,使用的绝不可能是翻新来的内核。
更何况,如果我在主人之前真的还有一次生命,至少也该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的陈微,多半还是个孩子,又怎么可能有我记忆中那俊朗而诱惑的模样?
所以,又只是妄想吧。
又只不过是我一贯无可救药的妄想而已。
太想要被某个人带回家、被温柔对待。甚至影响了我正常的判断力和记忆。
……
“干什么啊!你长没长眼啊!碰着我了!”
身后突然被狠狠一推,伴随着骂骂咧咧的怒吼。我一晃,整个人都向陈微那边砸了过去。
幸好他的贵宾椅是旋转底,顺势一转伸手一接,不但没有被我砸伤,反而稳稳地抵住了我跌落下去的身子。
我就这么坐到了他的双腿上。
想要起身,却被双手从腰间环了上来。
继而他竟像是树袋熊抱着桉树枝一样,整个人都紧紧贴在了我身上!
我愣住了,一时间甚至忘了动作,只顾汲取着从他身上蔓延过来的令人战栗的温暖。
面前是一个吊梢眼、看起来嚣张跋扈的少年。
虽然人工智能一般不应该用负面的词汇去形容某个人类,但他看起来,确实就完全是我描述那个样子。
人不太高,身材很是瘦削,苍白的脸颊和细细尖尖的薄唇与五官,典型暴躁而刻薄的面相。
“少年”是个精确的形容词,这人整个儿也只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感觉。
但,自从“青春胶囊”问世之后,只要有足够的钱,谁又知道眼前人的真实年龄到底是多少?
他应该非常富有,不仅仅是因为他人在高端订制柜台,主要是因为他的身后,正跟着一个金发的、黄金色大翅膀,精致华丽到叫人炫目成年男性机器人。
入金虹般的翅膀轻轻一煽,仿佛遍地掉落金粉一般,整个空间都显得金光闪闪。
虽然我们公司也有很多豪华大翅膀卖,但我可以百分百确定,绝对没有他背上的那一款。
如果某件高配连我们an-x都没有在卖的话,它的出处,就只剩下唯一的可能——
genesis。
整个人工智能业界中永远神秘的,只接受特殊预定,从来不会对外公开贩售机器人的私人研究所。
genesis的机器人,外界称之为an,通用的解释是“介于机器人与人类之间的一种存在”。
有资格从genesis预定an的人类,身份一般都是“既富且贵”——皇室成员、名流政要,商界大佬,各种上流社会贵族圈金字塔的最顶端。
而那样一个有价无市的genesis大翅膀,正垂着眸,用心地给吊梢眼青年拍打袖子上沾染的泥腥,一脸的毕恭毕敬。
“好了好了别弄了!这么蠢,每次都只知道事后蹦出来,刚才怎么不知道挡着他点?我到底养你干什么吃的?!”
吊梢眼一脸烦躁,推开大天使,阴阳怪气地冲这边冷笑一声。
“拜托,搞什么啊,三十五楼不是说是高端订货区吗?为什么在这种楼层还会有这种又脏又旧的破烂货?”
我透过他,刚好看到他身后落地窗里浅咖啡色的投影。
陈微抱着我,黑框眼镜,一身风衣,衬衫和领带都整齐精致。而我呢?整个右手的外衣破破烂烂,翻出来的白衬衫上还沾着些没用蹭掉的泥土,脸上各种大小划痕,确实是又脏又旧。
记忆,忽然闪回了很多年前。
回到了主人把我从这层楼带走的那个微雨午后。
……
那时的我墨瞳银发、高挑俊朗,走到哪里都万众瞩目。还记得电梯打开的时候,迎面有个男人带着一个破破旧旧、毫不起眼的机器人,与我们擦肩而过。
“不是吧?这种东西还有人带出门?”
在主人轻声的嗤笑间,电梯门缓缓关闭。我看到那个机器人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
慌乱地、几近求饶似的望向这边,眼中满是钻心的狼狈。
只是那个时候仍是个刚出厂的高端机的我,还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