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了看受伤的右胳膊,扬眉一笑,“次君,许久不见,朕其实应该先跟你打声招呼的。”
“陛下已经跟罪臣打过招呼了。您的刀枪剑戟便是最好的见面礼,罪臣领受。”
一盏茶之前,宋楚恒从暗处现身,出现在谢怀面前。他虽是奉皇命前来守陵,却根本没什么人保护,是以他很轻松就做到了这一点。
并不宽敞的木屋内,谢怀眯眼看他,片刻后淡淡道:“我有猜过你会不会来,后来又觉得,单凭我个人恐怕还没那个份量,不值得宋将军冒此大险。现在看来,我是小瞧自己了。”
“天一道长自然是小瞧自己了,您也高看了在下。我已不是什么将军,亡命之徒一个,担不起您这声称呼。今日来此,不过是了结一桩旧账。”
早在多年前,他就从父亲口中听到这个男人的事迹。父亲对他几乎是恨之入骨,因为他不仅撺掇着先帝禅让皇位,还在之后的时间里一点点取代他的地位,成为先帝最信任的人。父亲当时咬牙切齿,说有朝一日定要将此人剥皮拆骨,以泄心头之恨。可惜没有等到这一天,他就先送了命。
右手慢慢抽出长剑,剑刃碰触剑鞘的声音清晰可闻。谢怀看着他的动作,“将军的旧账便是来取贫道的性命?”
宋楚恒冷冷一笑,握着剑便朝他刺去。然而剑尖尚未碰到他的身体,就被黑暗中飞出的石子弹开,他几步跃出屋内,站在庭院中警戒地看着四周。
十八名精挑细选的羽林郎从不同的方向现身,将他团团围住,宋楚恒冷笑一声,“引君入瓮?”不由分说便和他们缠斗起来。
他身手不凡,虽然被十八人围攻一开始也没有落到下风,只是很快,他便开始显出吃力。毕竟来的人都是高手,要想以一敌十是不可能的。正勉力维持,一支羽箭却破空而来,正中他胸口。宋楚恒闷哼一声,顺着看过去,却见皇帝身着骑装、手执长弓,目光冷静地看着前方。
那十八人被他刺死了三个,其余人保持着随时可出手的姿势,等着皇帝的命令。宋楚恒长剑插|进土里,慢慢站直了身子,“陛下,您可算出来了。您出来了,罪臣也就不用遮遮掩掩了……”
话音方落,四周潮水似的涌出一大批黑衣人,一上来便招招都是杀机。羽林郎们也反应飞快,双方顷刻间便斗作一团,宋楚恒慢悠悠拔|出长剑,挥手便斩断一人执刀的右臂!
……
等到大家终于停手,地上已躺了十来具尸体,血水淌过茵茵绿草,天上的月色照下来,竟有种凄艳的美。
谢怀手中握着柄长剑,殷红的血迹顺着流下,宋楚恒瞧见了,讥讽开口,“天一道长不是出家人吗?居然也造了杀孽,那你之前满口的仁义道德算什么?依我看,不过是糊弄人的把戏罢了。”
谢怀淡淡道:“贫道的把戏比不上宋将军,您原来早就看穿我等的计划,今夜还敢前来,当真是好胆色。”
“本来是不知道的,不过……”
“不过什么?”皇帝眯眼。
宋楚恒嗤笑,“没什么。罪臣只是觉得,这么打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大燕御林军的儿郎果然个个都是好身手,令人好生欣慰,既然都是国之栋梁,还是不要折损在此处才好。”
“那次君是想罢手了?”
“当然,当然罢手。罪臣从来就没想过要对陛下怎么样,您心里也明白的,对吧?不然您就会以自身为饵,而不是和这种您向来看不上的道士合作。您知道,罪臣想要的唯有一样,那便是天一道长的项上人头。”
的确,宋楚恒是宋演之子,为人却和宋演并不一样。他在军中多年,名声极好,对他这个皇帝也十分尊重,若非宋演一意孤行,肯定会效忠一世的。所以如今,就算他心中再恨,也不会报复到皇帝身上。君王一身牵绊社稷,若因他而朝纲动荡,就算下了九泉也难以心安。
谢怀握紧剑柄,微笑道:“想要我的人头,那宋将军可得有些本事才行。”
适才动手,大家都已看清,原来这位仙风道骨的天一道长身手竟不逊于御前侍卫,出手端的是狠辣非常!现在瞧着他的笑容,竟感觉到一阵寒意,仿佛面前站了个多么可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