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俞注视着欧阳云目光深邃正陷入挣扎的思想斗争,趁热打铁道:“此次我请你同我一同赴京,一是楚妹嘱托,另外我想让我那满岁的孩子拜师兄为师,不知师兄意下如何?”
欧阳云从思虑中惊脱回神,诧异问道:“什么?你不怕我将你那孩儿带入魔道么?”
李俞郑重道:“大师兄武功高卓,本性更是仁厚,只是误入歧途被这魔刀所害。若我那孩儿能拜你为师,不但遵从祖训拜入水涧阁门下,跟你学到上乘武功高德妙道,更可以助你化解魔性找回自我,一举两得。我对师兄披心露腹,句句肺腑,望师兄深思。”
李俞此意实乃真诚,一方面总觉得欧阳云如今局面也跟自己有些牵连,心下内疚,另一方面与师兄感情深厚怎能眼看他堕入魔道。如今战事稍息,便想了这个法子,让自己满周岁的儿子拜他为师,然后师徒二人回山修行,再求师傅帮忙化解欧阳云体内魔性,也算了却自己一桩心事。
欧阳云顺着李俞的思路幻想着一个幼童围在自己身边叫着师傅,就像自己儿时那般摸样,心中动摇了。突然,腰间传来一丝熟悉的热流,像是赤炎受到刺激,竟隔着刀鞘传入一丝真气,顿时勾引出丹田热流,二股真气交汇融合,瞬间游遍全身经络。
欧阳云急忙变换了坐姿,掩盖自己内力的异样变化,怕李俞有所察觉。偷偷潜运内功与这股游走的真气抗衡压制。
李俞不再说话,他知道自己该说的都说完了,欧阳云也都清清楚楚的听到,如何抉择还要他自己拿主意,强迫一个人的思想反而适得其反。李俞斟满自己的酒杯,滋滋浅饮。
少顷,欧阳云理顺了体内真气,镇静的说道:“师弟之言我会考虑的,待入京之后我便给你答复。”
李俞闻言略感失望,但也知道欲速则不达,只要如欧阳云之言,此事仍有很大希望。当下也不再滞留,站起身来,道:“那我就不打搅师兄了。这壶酒既然师兄不喝,可不能浪费了。哈哈。师兄好好歇息,明日启程之时我派人来请。”说着又卷起酒壶,扬扬而去。
李俞离开,帐内沉静,但欧阳云的心里却并不安静,李俞的一席话深深触动到了他心弦,让他重新审视自身。的确,自己的武功日益提升,放眼武林恐怕能胜自己一筹的也多不过指。当初想要超越李俞的目标,现在早就已经算不上目标了,恐怕如今的功力在水涧阁中也只有师傅略压自己一筹,可自己只才四十岁,他日能达到何等高峰无人能知。可武功神速提高,自己的身体真的能承受得了么,如今每一次战场归来炼化刀气的时间越来越长,这魔刀像是一只贪婪的野兽,胃口越来越大,有时甚至觉得不是自己在控制刀,而是刀在控制自己,有朝一日恐怕自己终将沦为魔刀的奴隶。
欧阳云不禁苦笑,难道现在自己不是那血丹的奴隶吗?获得就要付出,这是最简单的平衡。欧阳云愁上眉头,自语道:“做你儿子的师傅,我欧阳云怕是没有这个机缘了。”
帐外一声鸦喊,欧阳云收回心神,握刀奔出,神不知鬼不觉的穿过营地,几个纵跃,隐匿在密林之中。
密林幽静,许多干瘪的枝桠上还盖着一层薄薄的初雪,像是一层薄毯,盖着熟睡中的树林。
一根粗枝下,欧阳云站定不动。两丈外的一珠老树背后,转出一人。看不清他的样貌,身形也被宽大的黑色袍子罩住,只有领口的两团火苗图案标志着自己的身份。
那人说道:“欧阳道长再来迟片刻,怕是就见不到我了。”语气中带着讽刺不满。
欧阳云没有开口说什么,他的身份还犯不着去跟一个烈火教教众解释。
那人自讨没趣,接着说道:“教主真是对欧阳道长格外器重啊,本教圣物血丹我们平时想得到一粒都难如登天,可道长像当饭吃一样,真是让人嫉妒。”
欧阳云懒得听他废话,冷冷地道:“药呢?”
那人从斗篷中掏出一个小瓶,隔空扔给欧阳云。
欧阳云举手接过,眉间一皱,道:“为何这次分量这么少?”
那人道:“药倒是有的是,不过也不能让道长白吃不是,这是教主密函,你先看看吧。”言罢一根飞针向欧阳云面门急速射来。
银针虽快,可哪里快的过欧阳云的目光,抬指一夹,恰到好处,银针已落入掌中。对面那人怨哼一声,知自己功力与欧阳云相距甚远,即使借着黑暗突施辣手也难以伤其分毫。
那银针上卷着一条纸片,欧阳云将纸片拆下,丢掉银针,二指碾开字条,凝视着纸条上两行简短的话语。
下一刻,纸条飞向空中,欧阳云掌中内力施放,纸条忽在半空中燃烧起来,转瞬化为灰烬,同时消灭的还有欧阳云眼中微弱的光亮。
那人道:“欧阳道长既已看过密函,在下便告辞了,十五颗丹药就是十五天我想足够道长完成此任务,就算道长十分讨厌我但也不至于再也不想见到我吧。”那人说道后来语气中充满快意,两声大笑后便转身消失在密林深处。
鸦没鹊静,林间只留下得意的笑声和枯木般静立的欧阳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