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令蛮扯起嘴角笑了。
她伸手便扯下身后依依不舍的双手,轻描淡写地理了理松动的襟口和凌乱的鬓发裙摆,重新坐回长几后面,支着下颔道:
“郎君放心,阿蛮以后自当郎君是渡劫的顽石,如今劫数已渡,自然不会再对郎君有非分之想。”
满面风轻云淡,好似从前不过是过眼烟云。
苏令蛮想得甚开,如今便宜也占了,情意也诉了,杨廷既是不愿,她也不可能按牛喝水,何况他对她竟如此慢待,更叫她不愿再靠近一步,一腔少女心思全数作了飞灰,再无一丝情丝旖旎,湮灭得彻彻底底。
杨廷下意识地拢紧了眉峰,他直觉性地不太喜欢眼前的局面。
自后来这个吻后,这主动权便好似颠了个个,可转念一想,他总是占人便宜的那个,便不好再咄咄逼人,只道:“你明白就好。”
“那便回归正事。”
苏令蛮敲了敲桌子:“郎君为何说,我不能靠近那人?”
杨廷收敛起散溢的心思,偏视线还老落在那馥白面上的一点朱唇上,白玉微瑕,唇上的一道破口便极为显眼,他沉了沉心思,半晌才道:
“你道他是何人?”
“谁?”
杨廷伸手指了指头顶,满目肃然:“可见得他身边一左一右之人?”
苏令蛮点头。
“那手持云墨扇性子活泼些的,便是太保房侑聆二郎房廪生,另一个严肃老成些的,便是陈郡谢氏嫡脉长房长孙谢道阳。”
房太保?
陈郡谢氏?
能让这两人拱卫如斯,毕恭毕敬的除了座上那一位初初亲政的圣人,不作他人想。
苏令蛮眼波一转,立时便猜到了底下那人身份,心下奇怪:“既是那人,又为何如临大敌地让我远离?”
杨廷斜了她一眼,眸中仿佛有星火点点:“圣人年少气盛,最爱姝艳好女,若你不愿一旨诏书入了深宫后院,便还是安分着些好。”
“圣人少年英武,乃伟丈夫也,若当真看上阿蛮,岂不幸甚?”
苏令蛮满不在乎地拄着下颔,懒洋洋道。
杨廷不受控地将视线落到小娘子艳红袖口外露出的一截柔荑,十指青葱,纤白如玉,指甲修得整整齐齐,不涂扎眼的丹蔻,更显得粉嫩齐楚。
思及刚刚这一双手还藤蔓似的绕在自己脖颈后,生平第一次微微遗憾起不能将其纳入府中来。
再听其口中盛赞另一个不相干的郎君,心里便像是被小火苗搓过,刺溜刺溜地发酸发疼,抿着唇硬声道:“你不会的。”
“不会什么?”
苏令蛮撩起眼皮,自下而上看他。
杨廷移开视线,盯着壁上那盏铜灯,声如击冰碎玉,郎朗自清:“你苏阿蛮是草原上空自在的飞鸟,不会愿意做深宫里无数笼中雀的一只。”
语毕,室内空寂许久。
只能听到壁灯烛火哔啵的声响,杨廷转头看来,却正对上苏令蛮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神情,眼中仿佛含着两泡绵绵的春水,欲落不落。
“……你怎么了?”
苏令蛮嗤地笑了,下巴抵在长几上,意懒道:“若你不是杨廷,便好了。”
他懂她,却又用语言鄙薄她。
若他不是威武侯杨廷,她恨极了自可拿拳头收拾,纵打不过,亦是酣畅。若他不是杨文栩儿郎,她欢喜他,自会撒了欢跟在他后头追,非要让他收回前言,求着娶她进门。
可正是因为他是杨廷,她什么都不能做。
地位千差万别,但凡她上赶着,他便不会信她的真心——
苏令蛮不无遗憾地想。
杨廷不明白,只警告她:“圣人动辄得咎,可不是我这般的好性子。”
苏令蛮几乎要笑掉大牙,这人大约是从前过得太顺,竟以为自己是好性子?她翻了个白眼,手一撑,人便立了起来:“成了。”
“此事我会自行斟酌,郎君还是莫要将手伸得太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中二*作死*杨。
不远的将来】
1.阿廷:【跪】求你嫁我。
2.
小八舂了凤仙花汁。
阿廷:蛮蛮,你在作甚?
阿蛮抬头看了他一眼。
小八默默垂头,为二娘子涂凤仙花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