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节(2 / 2)

蛮后 白日上楼 2262 字 5天前

苏令蛮言语客气,可态度坚决,吩咐绿萝稍后将房中的木人物归原主,正说着,却见对面行来一人。

弯弯曲曲的石子路,两旁花木扶疏,曲池环绕,昨夜不欢而散的岫云杨郎一身洋洋洒洒的月白宽袍,银丝滚边,嵌玉金丝冠高束头顶,敛容肃目地过来,一双眸幽若深潭,让人见之忘魂。

苏令蛮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杨廷看也未看她,便擦肩而过。

萧萧肃肃冷风,枯黄的叶子打着转飘落枝头,地上已然铺了细细碎碎一层,苏令蛮一脚踩上去,便发出窸窸窣窣碎裂的脆响。

秋天,终于要到了。

这一僵持,便僵持了许久。

苏令蛮静养两日后,便辞别师兄师姐,包袱款款地回了鄂国公府。

苏馨月已经用药调理了一个多月,大部毒性已经拔除,只可惜服药太久,终究伤了胞宫,再无子嗣可能。

苏令蛮真正确诊那日,蓼氏抱着苏馨月哀哀痛哭许久,苏文湛双眼沤红,已恨不得立刻打上门去,苏玉瑶哀戚满腹,只有蓼氏,第二日便收起哀意,人前半点不露。

仿佛一个披上战袍,装起盔甲的铁娘子,因着上回时间推迟,此时办生辰宴便正正好。

蓼氏一大早便醒了。

秋意渐浓,可她的觉却越来越短。

容嬷嬷服侍着她盥洗穿衣,梳妆打扮,蓼氏看着铜镜中早已年华不在的妇人,突然道:“嬷嬷,我也老了。”

老得鬓角悄悄生出了白发,眼角生出了纹路。

容嬷嬷拍拍她:“可夫人在奴婢眼里,还跟以前一样。”

“今日之事做了,恐怕老爷会怪罪于我。”蓼氏嘴中如此说,眼中却露出本该如此的坚定:“不过,为了阿月,也顾不得了。”

“夫人为何不与老爷通一声气呢?”

蓼氏沉默良久,夫妻夫妻,一丈之内方为夫,她闺中时不懂,等后来懂了,便也了无期待了。

“罢了,嬷嬷这回……可还能陪着阿妙去?”

蓼氏闺名廖丽妙。

容嬷嬷咧了咧嘴角:“老奴不跟着夫人,还能跟着谁?”

苏令蛮永远记得这日。

狼护其崽时,往往是不惜性命,她见识过这样的母爱,再回想从前所得,便总觉怅然。

庆国公府富养着的表姑娘暗中给表嫂下药,使人绝嗣,当家主母毫无作为,庆国公世子宋观希虽晓内情,却默许纵容,与表姑娘暗通款曲,早已珠胎暗结。表姑娘本欲在表嫂生辰宴上再行下药,孰料竟被白鹭书院声名鹊起的苏二娘子当场逮了个正着。

清风酒楼说书的说至兴头处,问:“哎,大家伙儿可知道这苏二娘子是谁吧?”

“知道!”

“听闻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倾城之貌,才学满腹,更引得岫云杨郎与镇国公世子两虎相争,圣人刺令!”

底下人说的头头是道,满眼放光。

说书的点点头,又道:“可你以为那日最引人注意的是谁?是那从来不声不响的鄂国公夫人!那夫人,啧啧……”他摇摇头又点点头:“可不一般。”

说书的卖起了关子,底下人的兴致被挑起来了,纷纷打赏,丁零当啷的铜板声此起彼伏,小厮手中的铜钵立时便满了一半。

说书的捋了捋胡子,讲起鄂国公夫人的彪悍。

“蓼夫人她带了一个横脸嬷嬷和十来个凶仆,一路拖着将那表姑娘从院中扒出来,当着当日所有庆国公府的宾客去搜,你们猜,竟搜出了什么?”

“不仅仅是七步散,还有那绝子药!”

“原来鄂国公嫡长女竟是被天长日久地下了药,才怀不了胎!再由着麇谷居士教出来的苏二娘子,与济仁堂另一个德高望重的凌大夫一同为那嫡长女坐诊,竟然坐实了这一事实,廖夫人气急,着人要打,却被那宋世子跑出来阻了去,言自肯和离。”

“廖夫人这河东狮哪肯罢休,乒乒乓乓着人将庆国公府从里到外拆了个遍,庆国公府不占理啊,只能任这么个彪妇人拆,一个字都不敢往外丢。这一拆,又拆出了问题。原来宋世子的书房里,放了不少人表姑娘的肚兜、小衣,还有许多……”情趣之物。

说书的嘿嘿一笑,露出个你懂我懂的猥琐笑容,台下登时嘘声一片。

“推推搡搡间,这表姑娘跌倒,流了一地血,苏二娘子菩萨心肠,好心诊脉,没想到竟诊出了个两月的胎儿,只这胎儿倒霉,没保住。蓼氏大怒,拖了表姑娘身边的丫鬟去审,这一串的阴私,全当着所有宾客的面都给审出来了。什么婆婆不作为,看着娇客欺辱儿媳啊;什么世子明知道情人儿下药害人,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

庆国公府在京畿丢了这么大个脸面,从此只得缩着尾巴做人。

连宋观希的内个侍读的差事都保不住了,表姑娘因害人一事被一把枷锁锁去了京畿衙门,小月子没坐好,眼看着要坐上几年牢,恐怕将来……也不大好。

倒是鄂国公夫人,横冲直撞,打着耍横的气性,不仅逼着人和离,将嫁妆全数要回,还将整个庆国公府在外良好的名声给撕了。

对于这等靠祖荫的勋贵,名声虽然不如世家看中,可到底也是影响后代官身的。

只可惜,鄂国公夫人在外的名声却是大大地坏了,连带着苏家小娘子的婚嫁,也难了许多。但凡是家中复杂些的人家,都不敢娶,万一苏家娘子受了委屈,回娘家哭一哭,有这么个彪悍的国公夫人在,自家被拆了也嫌不够。

苏蜜儿与苏珮岚为着此事,嘴角一连挂了许多天的油瓶。三夫人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了好几回,可老国公夫人却对这大儿媳另眼相看,终于不是那黏黏糊糊的性子,有了点血性,

苏令蛮捏着瓜子问苏玉瑶:“那你娘亲那日搜出来的七步散是真的?”

苏玉瑶神秘笑笑,朝旁努了努嘴,苏馨月经此一役,脸凭空瘦削了许多,端丽的脸上多了丝凌厉,可说话时,仍是柔柔的:

“自然是真的。”

苏馨月低眉给自己斟了杯茶,才慢悠悠道:“这药,确实是那人的,只是她没打算生辰宴上下。”

不是今日,总会是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