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阮沉吟半刻,才道:“原是如此。”
原来那一日眼见着太医要来,便是再如何镇定的红缨心中也有些着慌,人一着慌便容易犯傻,若是往常,红缨也算是个聪明人,断不会犯这样的错。昨日怕是紧张的慌了,才编出那般拙劣的借口。蒋权虽然宠爱红缨,却不代表他是个任人哄骗的傻蛋,再加上夏研之事后,蒋权对子嗣之事本就敏感。一怀疑起红缨便咄咄逼人,争执中红缨露了馅,蒋权如何不气。接二连三的被自己的女人耍弄,蒋权如何咽的下这口气,饶是平日里再如何宠爱红缨,眼下红缨在他眼里也是罪无可恕了。
谁知阴差阳错,红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真的怀了身子,想来是之前还抱着侥幸心理,假孕之时用了些虎狼之药,这虎狼之药偏偏又在这时候才有了效用,红缨真的怀了身子,却被蒋权一脚踢没了。
这为红缨诊治的太医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或许是觉得这蒋家的事情果真是值得拿出去说笑的谈资,转头回去便告诉了同僚。宫中太医如此多,有些与贵人有关系,有些出身贫寒,也因此,不过短短的时间,蒋权一脚踢得自己妾室流产的消息,上至勋贵之家,下至贫民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果真是声动京城。
蒋阮垂眸,上一世红缨在这个时候已经被夏研斗得毫无招架之力了,更勿用提什么子嗣,若是这一世她不动别的贪恋,或许还能过上一段好日子。如今她下半辈子的希望也毁了,蒋权对待一个让他变成笑话的女人绝对不会留情,红缨的下场可想而知。不过眼下最痛苦的应当是蒋权,蒋超与他已经于无形中有了一道轻微的隔阂,蒋家子嗣不旺,蒋权对红缨肚里的孩子如此看重,如今死于他自己之手,与蒋权这样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连翘又道:“姑娘且再听,五姨娘就是这般了,二小姐还有的忙。从昨儿个晌午起就有许多人围在府门口要求娶二小姐,称二小姐身子被他们看了要负责。这些人无论如何都赶不走,寻侍卫来救躺在门口哭天抹地,说蒋府草菅人命。老爷心中大怒,便当着众人的面赔礼了一回,说将二小姐送到庙里做姑子去。二小姐听说后晕了一回,与老爷争吵一番,老爷却是铁了心不管,今日老爷已经将二小姐强自送到百里外的家庙里,据说要真正的剪了发做姑子。”
“做姑子可真是便宜她了。”连翘愤愤道:“真应当让她嫁给那些人才是。不过老爷向来疼爱二小姐,此举无疑是毁了二小姐一生,令人吃惊啊。”
“怎么会?”蒋阮淡淡道。连翘听出她声音里有些异样,抬眸一看,却被蒋阮眸中的冷色惊了惊,只听蒋阮道:“他可是费尽心思在为二妹铺路啊。”
可不是么?若是蒋素素真的嫁给了这些街头混混中的一个,这辈子也便是毁了。可若是绞了头发到庙里做姑子去,到底是保全了蒋家的脸面,又给蒋素素寻了一个台阶,让她的脸面不至于一直被人践踏。远离京城世俗,渐渐地蒋素素就会淡出人们视野,直到出现能让蒋素素再次回京的机会为止。而蒋素素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回京,自然是夺嫡风云落幕,先皇驾崩,新帝即位,宣离大业已成的时候。
那时候,蒋权许会得封赏,有了名利和权势为保证,蒋素素的那些过往,又有谁在意?蒋权走的一步好棋,前世今生,他都为这个女儿一步步的铺好了路,保她一声平安顺遂。
蒋素素前生曾说,她这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殊不知今生蒋素素于她也是眼里的一粒沙,这一生她狠毒无情,最是看不得人家父慈子孝的画面,蒋权这一盘棋下的好,她却不想成全。
“连翘,你出去告诉锦二,”蒋阮垂眸:“我想请他帮忙做一件事情。”
府里的暗卫锦二锦三是离蒋阮不能太远的,连翘应声,问:“姑娘想要交代锦二什么事?”
……
连翘在外找了许久都未曾瞧见锦二,倒是远远的见了另一个一身侍卫打扮的人,这人生的有些熟悉,连翘却是有些记不住在什么地方见过,总归是萧韶的手下。便上前询问道:“这位,可知锦二在什么地方。”
那人转过来,剑眉朗目,生的也算是英俊,一动不动的盯着连翘看了半晌,连翘被他看的有些奇怪,泼辣性子一上来,柳眉一竖道:“看什么看!”
“刚才原是你在里头说书。”男子道,神色虽无不妥,话语里却带了三分揶揄。
连翘一怔,随即怒道:“关你什么事!你这人竟然偷听,回头我告诉姑娘,王爷知道了,看不修理你!”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夜枫。这几年他一直被萧韶冷落在易宝阁里搜集情报,日子可算是枯燥乏味,可主子没发话,也不能自个儿出来。这几日萧韶破天荒的将他召回来,似是即将出行,要吩咐他一些事情做。方才他在外头听到连翘对蒋阮说起蒋府里的事情,还十分诧异这是哪个丫鬟口齿如此伶俐,若是执行任务的时候有这么个活宝在身边,定是一点无聊也觉察不到的。
此刻听连翘说起蒋阮,却是眉头抽了抽,上次可不就是因为弄错了人,萧韶因为蒋阮将他一冷落就是好几年,如今蒋阮身份更高一截,即将成为锦英王府的少夫人,要是惹恼了她,不,就是惹恼了少夫人身边的丫鬟,以萧韶护妻的性子,也怕是不会轻饶他。登时便道:“是我的不是,你找锦二做什么?”
“少夫人有事要他做。”连翘性子率真,倒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夜枫既然已经道了歉,她也没必要一直揪着不放。
“他有任务在身,眼下是不在府里。”夜枫道。
连翘皱了皱眉:“那他什么时候能回府?”
“明日晚吧。”夜枫道:“怎么,有要紧事?”
“明日晚就有些迟了……”连翘咬了咬唇,神色有些焦急:“怎生偏在这个时候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