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2 / 2)

御医与太医,可以说是当世最一流的水平,这么一大群人尽皆为赵文煊诊治过,却无一提出异议,他因此对此事深信不疑。

只是若能好生活着,便无人想死的,赵文煊也不例外。他因重病身体愈发衰弱后,带着一丝侥幸的心思,开始暗暗派出心腹寻访奇人异士,盼找到一个隐士名医,能够妙手回春。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人还真让他找到了。

这人是避居于青城山中的隐士,医术非常精湛,为人疏朗潇洒,乐于救助有需要者,他见了千里寻访的心腹,便欣然答应下山为其主子治病。

这位隐士一给秦王把了脉,立时面色大变,他随后仔细望闻问切过后,又取了赵文煊的数滴鲜血,凝神亲尝。

最后,隐士面色沉凝,告诉赵文煊,他这不是病,是中了一种奇毒。

这毒出自西南,向来不为人知,且毒性极为隐蔽,每次下一点,持续几年,便可让中毒者身体逐渐衰败,最后亡故,其间不能察觉出一丝端倪。

这种奇毒配制万分艰难,且药性隐秘,要是没有深入研究过它,怕是最高明的大夫也诊断不出。

若非隐士平生喜好游览名山大川,足迹遍布南北,恰好碰见过这毒,且他天赋奇佳酷爱研究医毒,怕也不能知晓。

事情就是如此凑巧,这极为罕见的毒便被隐士揭破了。

末了,隐士告诉赵文煊,他来得晚了,殿下中毒时日太久,早已超过能拔毒的时机,他只能尽力拖延时间,以求让其多活一年半载。

这隐士确实了得,赵文煊当时本已卧榻不起,隐士针灸汤药双管齐下,不但让他身体轻快了不少,甚至还可以留下血脉。

要知道,自从他病倒后,不论封地的良医,还是京城的御医,都嘱咐他不得泄了元阳,以免精气愈发不足,难以抵御病情侵袭。

虽那孩子最终让赵文煊黯然神伤,但孩子还在那数年,确是他此生最美好的回忆。

隐士在秦王府待了两年,到了赵文煊接到皇父驾崩消息前两月,他提出了告辞,说自己已经无能为力,只得离去。

他言下之意,便是赵文煊命不久矣了。

能多活两年,又有了孩儿,实乃不幸中的大幸了,赵文煊抛却身份,诚挚拜谢隐士,然后送其离开秦地。

再接下来,便是挥军东进后,往事不堪回首了。

再次忆起这些隔世旧事,让赵文煊思潮起伏,再难平静。

久久,他收敛情绪,垂下眸光,抬起一只修长的大手,放在自己眼前,仔细端详着。

这一只手虽常年习武,掌心有些粗糙,但依旧修长白皙,形状丰润。

赵文煊并没留意这些,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指甲上。

指骨修长,大手看着刚劲有力,指甲整体呈一个弧道,半透明能看见其下肉色。

常人看着,是觉得没有问题的,但赵文煊不同,他上辈子在隐士的指导下,发现了这端倪。

这种西南奇毒诡秘,中毒者全身上下,只有血液与指甲部位能更易察觉出不妥。

血液方面,必须隐士那个医术级别的人才能发现端倪的;然而指甲上头痕迹虽极浅极淡,但赵文煊曾经日夜看了三年多,他一眼就能察觉出不同。

一层极淡极淡的紫色,覆盖在中毒者指甲上,自根部而起,中毒越深,紫色越往上蔓延,若到了完全覆盖之时,便是中毒者阳寿殆尽那刻。

那抹熟悉的淡紫,此刻就盘踞在赵文煊指甲根部,约摸占据其十之一二。

这已是极好了。

前世的这个时候,赵文煊不知其中奥妙,自是不懂紫色到了何处,但他能肯定,必然会比这辈子多出极多。

他数月前重获新生,刚好避开了第二场大病。

不,准确的说,是赵文煊当即便采用了雷霆手段,洗刷了身边一切人与物所带来的结果。

这次行动或清理了下毒者,或震慑了对方,反正结果就一个,上辈子该有的第二次增大下毒量,这世并未进行。

这毒虽棘手,但只要再次找到那个隐医,便能彻底拔除。

他再次睁眼后,立刻着手之事有二,一是清洗身边;二是派人寻找隐士。

此次皇帝宣召秦王进京,赵文煊却暗暗微服,离开了浩浩荡荡的车驾仪仗,并悄然进了这报恩寺,便是为了此事。

那隐士喜爱游历,这回早了不少时日,赵文煊派去青城山的人,并没能找到对方,心腹被童子告知,隐士可能前往京城方向了。

那童子还说,隐士与通州报恩寺一高僧交情极好,若是来了这片,他必然要走一趟的。

于是,赵文煊便亲自赶往报恩寺了。

只可惜,那隐士确实来了,但也走了,刚好与赵文煊前后脚错开。

那高僧也不知他在何处,只说了几个隐士言谈间极感兴趣的地方。

赵文煊无法,他只得谢了高僧,另派心腹出去寻觅。

他现在中毒不深,又习武多年,身体虽不及自己以往,但到底比常人好些,歇了歇后,他便打算返回秦地进京队伍。

藩王若无皇帝旨意,是不得私离封地的。如今赵文煊虽由皇父宣召进京,但也不代表他能到处乱窜,若是不慎被人得悉,传进皇帝耳中,一个不好,便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在天家当父子,固然最尊贵不过,但也有颇多难为之处。

本来,赵文煊打算,午膳过后,便打马回程的,却未曾想到,能提前见了顾云锦一面。

赵文煊想起她,不禁微微一笑。

上辈子一生,能让他眷恋不舍的,也就锦儿娘俩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