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随顾继严外放有十余年了,哪怕是随她一起出京的仆妇,多年来也松乏下来了。
顾云锦挑眉,扫了眼扶住她另一侧胳膊的挂名大丫鬟,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倒是安定了不少。
果然不出她所料,回了侯府,她的日子虽还是比不上顾云嬿,但到底比许氏一家独大是要强多了。
父亲顾继严面上神情难掩激动,他一下了马车,便急步往垂花门里行去。许氏见了,也顾不得保持端庄,忙匆匆跟上。
其他人自不敢怠慢,赶紧跟在后头。
顾云锦扶着碧桃的手,进了垂花门,里头是一个很大的院落,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放了一架木胎金髹的山字式座屏风。
她安静地跟在嫡姐顾云嬿身后,转过座屏,再过了三间小小的厅,后面便是正房大院。
顾云锦抬眼看去,见正面有七间正房,院落内雕梁画栋,一众身穿深绿色褙子的丫鬟仆妇垂首恭立,分列在白玉甬道两旁,见得诸人进门,齐齐福身行礼。
顾继严无心分神,他当先往正房而去,身后一众女眷急急举步,依旧落于他的身后甚远。
顾云锦随许氏进得房内时,顾继严已跪倒在一个双鬓染霜的妇人跟前,正放声大哭。
这妇人坐在正面首座右侧处,也是双目带泪,一只手持帕抹着眼角,而另一手则轻抚顾继严发顶。
相隔一张大方桌,另一边首座则坐了个身穿墨绿色杭绸袍子的男人,他黑发夹杂银丝,看着已五十有余,神采奕奕,面上颇为激动,侧头看着那边喜极而泣的母子二人。
顾云锦了然,这便是她这辈子的嫡亲祖父母了。
现任武安侯顾青麟;侯夫人上官氏。
这二人与幼子哭了一番,被众人渐渐劝住了,顾继严净了面,便领着妻子儿女上前见过父母。
顾云锦表现中规中矩,先随父亲跪在蒲团上拜见了祖父母,又见了伯父伯母与堂兄。
众人团聚了一番,接下来,顾青麟便领着两个儿子以及孙子,出门往前面去了,堂上余下一干女眷。
上官氏与多年未见的小儿媳许氏说了一番话,便朝二房三姐妹招手,道:“过来,让祖母仔细瞧上一瞧。”
话罢,她笑道:“我这三孙女那时不及桌高,便出了京,老婆子眼神不好,若不细细看了,怕是不好相认。”
世子夫人余氏,连同许氏,妯娌二人忙笑着附和。
顾云锦三姐妹不敢怠慢,忙从藤墩子上起了身,被丫鬟搀扶着往前行去。
回了侯府,在上官氏面前,便是平日骄纵任性的顾云嬿,也不敢造次。
三姐妹由大到小,自左往右站了一排,顾云锦正在中间,齐齐敛衽下福,再次给祖母见礼。
只听见头顶上官氏温声笑道:“起罢,无需多礼,且抬起头来,让祖母看看。”
顾云锦闻声而起,心中一动,她仰起脸时,那向来微微垂下的眼睑顺势抬起,望向座上祖母。
上官氏面带和熙微笑,一一看过姐妹三人。
顾云嬿虽有父亲基因优化,但其母影响也不小,她相貌比许氏强,但也仅是清秀罢了。
上官氏从鬓上摘下一支嵌宝金簪子,给了顾云嬿。
顾云嬿笑着接了。
上官氏目光移向顾云锦,一怔,方才她大致看过,知道这二孙女是颜色最好的,但此刻认真一看,还是颇为惊诧。
一双线条精致的翦水桃花目,含烟带水,顾盼生辉,为那本极妍丽的五官增添殊色,实有画龙点睛之妙。
一双美眸,已吸引住所有注目。
上官氏久经世事历练,面上功夫早已炉火纯青,她笑意无丝毫变化,从腕子上捋了只碧玉镯子给顾云锦。
接着,她又给了顾云淑一只镯子。
就这么片刻功夫,顾云锦已垂下眼睑,方才她一直关注上官氏,祖母眸光微微一闪,她捕捉到了。
一切如船过水无痕,只在祖孙二人之间留下波澜。
之后,便是洗尘宴。
洗尘宴过后,二房诸人一路风尘,上官氏便嘱咐她们早些回去歇息。
顾云锦上了小驴车,跟在许氏车后,穿过夹道,回到二房的住处。
这武安侯府本是武安伯府。
第一任武安伯是开国功勋,被赐下了府邸。第二任武安伯,即顾青麟之父,助先帝除逆有功,从此武安伯改武安侯。
不过,这府邸倒是没换,只是扩张了些,因此武安侯府相较于其他侯府而言,稍显些褊狭。
侯府为三路七进,刚好武安侯夫妇住中路,两子一人居一路。
二房的屋舍在西路,这褊狭只是相对而言,实则武安侯府主子不多,住得十分宽敞。
顾氏姐妹是正经主子,自然是一人一个院落的。
如今在上官氏的眼皮子底下,空院子如此之多,许氏不好像以前一样,让姨娘们挤在一处,因此林姨娘也被安排了个小院子,总算比往常好了。
归置笼箱之事,不用顾云锦亲自办,她心里惦记林姨娘,便往那边去了。
林姨娘的小院不远,行了盏茶功夫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