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素在旁看得热闹,噗地轻笑:“原来不可一世的小王爷也有怕人的时候。”
我笑着转身,“我去助银筝了,你们可多猜几个,不然真要输了。”
未成想没找到银筝,一路上七拐八绕,越往前走越是幽静。
此时夜深,周围又极静,我心里有些怕,正想往回走,突见前面有光亮若隐若现。循光向前,寻到一个枯木葳蕤的小馆,里头挂着许多花灯。
隐约看见匾额题着“冠阑轩”,看样子是荒废许久了,不知哪个宫人促狭,把花灯布置到这里来。
花灯下许多珍珠梅无言盛开,细小的花瓣大团簇拥,可怜这样湿冷的时节,这些娇嫩的花也能开放。花簇旁也挂着些灯谜,我心中一乐,快步过去。
独自一人在此猜谜,也不算辜负佳节。
一连猜了几个,皆是字谜。沿着花灯向里走,忽于角落发现一盏四亭小灯,灯檐系着张粉红字笺,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树儿睁开眼,小子屋下眠,良心缺一点,日落残兔边——打一成语。
我嗤嗤漫笑:“谜有趣,也新颖。”
“相见恨晚。”
月黑风高中突现的声音,几乎吓人半死!
说司徒鄞心肠冷漠城府深沉我都接受,但未免神出鬼没地过了分!
“似乎吓着你了。”夜凉如水,他的声凉如夜色。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我稍稍回神,低问:“何时来的?”
低垂的视线里,盘龙黑靴进了一步。
“与我之间,连礼数都不愿用了?”接着醇声叹笑:“虽然这样更好……但我总会觉得,是因为娴妃不屑,而感到不大舒服。”
莫名其妙。我端正地行了叩拜大礼,口中道:“臣妾先回宫了,不扰皇上雅兴。”
话刚说完,一声爆响在头顶炸开,前悸未平的我被突如其来的声响一唬,软着腿向后跌去。
司徒鄞出手拉住我,顺势囚在胸前。
烟花绚烂如绣,我一时动弹不得。
上一次我可以轻易推倒他,此刻却在愈紧的臂弯中无法可施!我按捺不住,呼吸里有了气急败坏:“皇上,请放手。”
“就这样排斥被我触碰?”紧贴耳背的声音酥骨,我颤了一下,司徒鄞缓缓放开手。
“钟了,我反悔了。”背对着他,听到这句不真切的话。
皱眉转身,看到司徒鄞轻浮而无奈的笑:“我不会再伤害你,关于那晚的事……”
我冷冷打断:“何必多言。”
司徒鄞眼里突然染上薄薄的温情,如同被焰火染红的整个广袤天地。“如果我说……”
我看着他薄唇开阖,后半句话却被震耳爆竹掩了过去。等到说完,我犹自愣愣站在原地。
“怎样?”司徒鄞轻问,好像谈论一笔交易。
“皇上说什么?”
“没听见?”司徒鄞陡然皱眉:“这样的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我不愿探究他的把戏,“那臣妾告退。”
司徒鄞没有阻拦,跨出月门时忽听他问:“相见恨晚,这句听清了么?”
“刚刚的谜底。”
“不止是谜语。”
我不自禁转头,司徒鄞莫辨的面目藏在暗中,只有一把声音清晰可闻:“钟了,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你不记得了吗?”
只惊讶了一瞬,我便冷笑:“皇上是在说笑?”
“真的不记得了……”
一朵烟花在夜空绽开,照亮对面之人的颓苦神情。
光芒转瞬暗下,四周重陷黑暗,仿佛刚刚那个人,刚刚那句话,都是一场幻觉。
仿佛让人讨厌的司徒鄞之所以露出无助来,只不过是做戏给我看。
我有千百个理由可以恨他,如果他继续示软,我会彻底厌恶他,然而下一句,却是风轻云淡、嘲讽依旧的:“也对,娴妃向来淡漠,会把谁记在心里。”
“胥大人的谜语出来了,谁来讨个彩头!”
远方的呼声打破我的梦觉,猝然惊醒,看也没看隐在黑暗中的男人,掉头就跑。
迎风刮面,我的心绪无来由烦乱:若他说的是真话,我并不记得与他有过什么一面之缘;可若他说的是假话,为何与那样缱绻温柔的言语相配,竟无一丝违和?
想不通,只知跑得越远越好。脚步再停下时,四面八方都是梅花幽香。
雪里香亭。竟不觉跑到这里。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