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性总是不好。”贴耳的声音,哑哑如风娑密叶。
“身子怎么这样僵硬,进宫时,嬷嬷没有教过么?”恶作剧似的音调,两只手指小人儿走路般从我的肩膀上向下滑。
“咳,我忘了……”
说完就咬住唇,又是“我忘了”!果然,司徒鄞低笑起来,薄唇贴着我的下巴啄了啄。
“脱衣服。”
我紧紧抓住衣襟,不敢动弹。
司徒鄞猛笑,顿了一气才缓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平日睡觉难道也穿着这些,脱下来,好好休息。”
“如此很好。”
“罢,不勉强你。”司徒鄞轻叹一声,靠在我肩上闭上眼睛。
“……今日批了一日的折子累死了,你当我想怎样。”梦呓般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偏头看他,竟已睡熟。呼吸安然如婴儿,脸色却苍白许多。
这样忙了一天,晚上又来陪我消遣,若是心计……当真是舍得自己了。
第24章 快刀斩乱
次日醒来已经日上三竿,睡得出乎意料地安稳。司徒鄞寅时初便离开,留话不许扰我休息。
因着皇上头一次留宿,我刚起来,宫女们便端着各色侍物齐刷刷站了一排,等着服侍我后讨个好彩头。
为首的是迢儿,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对着我笑。
打过赏后,我令她们都退下,连迢儿也不用,想独自静一静。
拿起梳子,无意间偏头,我的目光顿时定住。
铜镜中,长发拨开的脖颈上赫然印着一痕浅红齿印。同一时间,想到那张俊朗又狡猾的脸。
我头脑空了几霎,心尖冒出似甘似辛的滋味,抬手将衣襟收紧。
时光飞快,翌日便是省亲之日。
这几日司徒鄞得空便来,清凉的天儿一把扇子从不离手,每次来,必带些新鲜东西——不是给我,却是搏得宫中女娥内监受宠若惊。
我看在眼里,不说什么,他倒是再也没留下过夜。
虽察觉了他眼中日盛一日的光华,但这几日我一门心思扑在和家人团聚上,旁事都暂且不理。
好不容易熬过这日晌午,谁知宫中一点动静都没有。
迢儿吃过饭就在殿门口等着,许久不见有行赏的公公过来,也很纳闷。
“按例,凡妃嫔省亲前一日,从太皇太后、皇太后,到皇后、皇上皆有赏赐。这……可是出了什么差错?”
我听这一说,预感更不好。鸿雁端了壶菊花茶过来,轻叫了一声“娘娘”,低头才发觉,好好的一条丝帕已被我搅得变了样。
我扔下帕子,茶水顾不上喝,又叫迢儿去门口等着。
迢儿领命去了,我心绪不宁,鸿雁细声宽慰我:“娘娘放心,皇上对娘娘这样上心,是绝不会委屈娘娘的。许是……皇上正暗中为娘娘准备一份大礼,想给娘娘一个惊喜。”
我苦笑,“别是什么惊吓就行。”
直等到日落西山,传旨的公公也没来。秋水提议去找皇上问一问,我以为不妥,却也没有更好的门路,晚间只得一个人赌气地囫囵睡下。
一夜无眠,第二日清晨终于盼来传旨的人,是陈公公手底的小宽子。
“皇上口谕,近日天寒地冻,宫外道路难行,免去娴妃娘娘今年省亲之务,请娘娘好生将养身子。”
我脚下一个不稳,迢儿连忙将我扶住,转眼向小宽呵斥:“你胡说什么!”
小宽跪下来:“奴才只是传话的,万不敢胡言造次!”
“皇上……在哪?”我艰难地问。
“这……”小宽为难。
迢儿急:“还不快说!”
“你只管说,我保证皇上不怪你。”说完这句我便悔了,再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如今我拿什么保证?
“皇上在上书房和大臣议事,恕奴才多嘴,娘娘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上书房是君臣议政的地方,后宫妃嫔——哪怕是皇后太后也不得入内,应妃这几年如何骄纵,也不敢逾越了这条规矩。但我却顾不得,错过了这次,与家人相见又不知何时。
迢儿要跟着,被我拒绝了,强闯上书房这等事,还是我自己来吧。
离上书房还有一段路的时候,意外听见了应妃的声音。
握椒殿原本离得上书房近,应妃就站在宫门处,呵斥着手下的小宫女在墙角堆雪人。可怜那女孩衣衫单薄,冻得通红的双手握着雪球,应妃时不时地斥几声,吓得更加瑟缩。
这等事我不愿再理,当日一个冠剑惹下了多少麻烦,况今日还有要事在身。
可不想找事,事偏找我,经过握椒殿的宫门口时,我被人拦了下来。
应妃上下打量我几番,皮笑肉不笑道:“妹妹独自一人风风火火的,是要到哪里去啊?”
“见过应妃娘娘。”我略一施礼,刚屈膝,便针扎般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