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请稍安勿躁!”守门人低喝。
人群不情愿地静下来,秋娘抬起水眸,柔声问:“是何用意?”
抚琴人摇摇头,顿了半晌道:“没有。只是姑娘今日过生辰,我……替姑娘高兴。”
“请坐。老扇,烦劳倒酒。”秋娘随手一挥,白鹤梳翎般优雅。
抚琴人亦无多言,在轩台左侧的独几上坐下,叫做老扇的守门汉子亲自为他斟了杯酒。
抚琴人一饮而尽。
我再次忍不住低问:“这是什么情况?招婿了?”
胥筠略无奈地忖起眉心,“姑娘真个性急,慢慢看,好戏还在后头。”
许是被抚琴人的待遇鼓舞,众人开始争抢着捧出自己视若珍宝的贺礼——
“秋姑娘,请看我的珍珠!”
“秋姑娘,看我的!”
一连十几人献宝,秋娘只是淡淡看着,并未说话,也不作任何动作。吃了闭门羹的人都有些泄气,老扇在一旁安抚。
说来也怪,这等事不用女孩儿从中斡旋,却由一个憨粗的汉子操劳。而一个时辰前还流连在厅台间的姑娘们,此刻集体不见人影。
“黑珍珠,十八颗。”突如其来的六个字,震住骚动的场面。我心中一激,三哥出手了!
十八颗光可鉴人的黑珍珠被不甚讲究地穿成一串,由楚三派一根手指懒洋洋地挑着。他所立的位置在门边,所有人齐齐扭头看他。
秋娘仍是不动声色,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楚三派也不沮丧,淡笑着叹了一声:“在下……也并不敢有什么想法,只是同那位兄台一样,祝姑娘生辰快乐罢了。”
“楚公子不必多言。如不嫌弃,请上来,奴亲自敬一杯酒,聊表谢意。”
一番话无甚感情,却再次在人群中炸开了锅。楚三派面上亦无喜色,不过看他健步如飞的步法,想必心里早是乐开了花。
“且慢!”
三哥的脚尖刚沾上台阶,突听一声大喝,三哥凌空一跃,“当、当”几声,一排铁蒺藜如苍鹰的利喙,咬在木板之上。
我察觉到胥筠眼中精光暴涨,右手缓缓移向腰间。转头,不知何时不见了赵丹青。
人群骚动,老扇厉喝:“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这里亮家伙!”
“哼,让小爷找出来,好好地敬佩一番!”楚三派愠怒地揉揉鼻子,径直奔往一个方向。
谁知发暗器的那人无心躲藏,自己站了出来,乃是一个膀壮腰粗的大汉,昂首道:
“在下并无冒犯姑娘之意,也万万不敢!只是姑娘还未看我的珠子,便与他人斟酒,是否有些不公道啊?”
话音刚落,楚三派的拳夹风而至,口中大骂:“兔崽子,讲个屁的公道!”
大汉急拧腰身,回拳相抵,竟将楚三派震退几分。
我眯了眼,此人不但发得一手精准暗器,脚下和手上功夫俱是不弱。
抽空瞄向胥筠,见他一心关注战局,虽有几句疑问,也没法子问出口。
秋娘却缓缓道:“慢来。”
侬软入骨的一声,令双方同时停手,脸上却俱是不服。
秋娘的白衣翩跹,“公子既如此说,请吧。”
壮汉得意地笑了一声,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摸出一串圆若露珠、亮若皎月的珍珠。
十八颗白珍珠,宛从一个模子中刻出来,夺尽方圆目色。
如果说楚三派的黑珍珠是少女多情的明眸,那么壮汉的白珍珠便是少女洁白的柔荑、软怜的耳垂、耸立的双峰、浑圆的翘臀……是男人所梦想的一切!
我的呼吸静止了。
一块石头落地了。
只等着这一刻的方唐眼利若星,大喝一声,“着!”
场面顿变。
楚三派反应最快,先打再说!那大汉正美滋滋的,此时反应不及,硬生生挨了楚三派一巴掌;胥筠如风过境,挑剑一指,大汉恍然大悟,一个后空翻踢偏剑尖,趁隙吹一声口哨。
哨声落处,十几个隐匿在人群中的男人拍案而起,不知从哪里抽出刀来,迅速结成一线。
我坐在原地,静静看着外强中干的纨绔子弟屁滚尿流地往出跑,双手因兴奋而微抖。
有备而来,如此甚好。之前还担心若拿出“二十四桥明月夜”的只是个稀里糊涂的买家人,未必查得出元凶是谁。可一个无辜的人不会莽撞还手,不会结盟而来,更不会身藏兵刃。
岱国的珍珠在这里,秋娘,你脱不脱得了干系?
转眼望去,不食人烟的女子静静立在台上,眉宇间没有惊慌与恐惧,好像台下的乱局全无波及到她。
更奇的是,那个抚琴人同样静静坐着,自己斟酒,自己满饮。依旧是两道利落的眉,一双冷漠的眼。
赵丹青率人赶来,两道虎眉威风凛凛,将轩台围了个密不透风。
正当他打算上去拿人,楚三派轻飘飘落在轩台之上,挡住了秋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