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筠也看着眼前的殿门,“娘娘身边无人侍候,还是……”
我感激一笑,“不必担心,复尘。”
胥筠离去后,我只身进了握椒殿。说不上是感怀什么,只是忍不住想来看看。
物随主性,应绿一死,这偌大的宫殿随之废弃,满院只见枯花败草,寒风鸮鹊,半点没有曾经的光辉。
大椿树依旧挺立长青。我走近了些,轻轻抚摸粗壮的树干,人世之常便是无常,地方都荒废了,树依然开着。
曾以此为妖异之象,现在来看,妖邪本不在物,而在人心……
呆呆站了一会儿,亦无甚趣味,要回去时忽听背后殿宇隐约传出语声。
我心惊地回头,猛见两个妙龄女郎推门而出,差点吓个半死。
那两个见我也像撞了鬼,不知谁低呼一声,齐齐跪下磕头。
“……原来是明贵人。”我捂着胸口打量明贵人和她的侍女,心有余悸道:“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明贵人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怎的,脸上一片惨色,哆嗦着道:“娘娘恕罪,臣妾、臣妾只是觉得好奇,就进来看看,臣妾不是有心的,求娘娘恕罪!”
我皱眉:“宫中明令禁止不得踏足此地——”
思及自己也是违令进来,我脸热地咳一声,但皇后的面子不能失,免不得装模作样:“这个……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这半月别出门了,好生想想自己的过失。”
“娘娘。”明贵人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我心中叹息一声,现在让她明白规矩,以后她也能过得容易些。口中只道:“外头风硬,快回宫吧。”
及至初八,万事备齐。
宫中早已布置一新,各处洋溢喜气。我一早便到霖顺宫,亲自侍奉司徒鄞洗漱更衣。
司衣局准备的是一袭锦云盘龙的玄青礼服,我仔细为他理好襟带,又为他佩上玉冠,觉得眼前之人已是丰采甚都,无可挑剔,才不由得微笑。
司徒鄞平起双臂,低头看了看自己,再瞧瞧我,问:“满意了?”
我福下揖礼,几分俏皮道:“臣妾恭祝皇上福泽绵长,万寿无疆。”
司徒鄞抚着我的发丝,淡淡一笑,随后便去瑞祥宫磕头。
太皇太后精神矍烁,喝了孙儿递上的茶,喜得眼角堆满笑意,“好好好,你们两个孩子快起来吧。我老人家活到这把岁数,还年年喝得孙儿孝敬的茶,也是没什么不足了。只是你们何时给祖母填个重孙儿,让祖母欢喜欢喜?”
我心念甫动,司徒鄞已捏住我的手,顺着老人家的意思道:“这是自然,请皇祖母颐养身体,等着含饴为乐吧。”
接着再去淑熙宫,太后亦十分欢心。及至出来,阳光已微微晃眼。
相偕步下青阶,我转头看司徒鄞的脸,扳着指头数算:“一会儿皇上去受群臣贺礼,而后便是宴请群臣,到了晚间又要宴请外宾,是吧?”
“是,怎么了?”
我故意叹气:“所以牧舟过生日,我连单独与你吃顿饭都不能。”
他道:“我日后补偿给你。”
我道:“听说岱国的王后体怯胆小,最怕毛茸茸的动物。你别忘叮嘱云靖,可不要把他的黑猴儿带出来。”
司徒鄞终是笑了,微霜的薄唇生了颜色:“你何时也会说笑话了?”
我不禁长舒一口气。一整个早晨司徒鄞面沉似水,全没笑意,还真不习惯他这般疏冷样子。
“今日是你的寿辰,自然寿星最大,其余不管什么牛鬼蛇神——都不在话下的。”
司徒鄞定定看我,良久,低叹:“到底是你明白我。”
而后他扬头,伸出一只手,几分赖皮道:“既然皇后如此惦念本君,那么你的寿礼呢?”
我无奈。不是阴晴不定,就是这样没个正形。
“噫,皇后不会没有准备吧?”
我一扭头,“刚刚没有要,现下也不能了。”
“也罢。”司徒鄞抖开折扇,风云一瞬,生出卓绝气度。“你说得没错,不过是牛鬼蛇神,朕,可是北褚的天子!”
申时正,紫宵阁。
丝竹奏乐,寿宴正式开始。
紫宵阁原本便为接待外宾而建,阁中青玉陈地,朱丹雕梁,又有彩凤飞窗,纱帷笼云,只道奢华无两。王孙贵胄与宫中有阶品的女眷尽皆到场,女居右,男居左,满目锦袍轻裘,翠鸣脂香。
左侧最前方有两席空位,正是留给梁袖与李弈城的。
司徒鄞与我联袂坐于上首。开宴后不久,岱国使臣即趋前叩礼:“岱王前来祝寿,恭贺褚王千秋寿喜!
陈公公摇动拂尘,代道:“请。”
但见一位面容韶秀的男子稳步走来,身侧随行一位妆饰隆重的女子。
传闻梁袖懦弱无为,可单从气度来看,却称得上一号风流人物。他身畔之人纤腰袅袅,一身风华,更是个名副其实的美人。
梁袖近前施礼:“小王祝褚王万寿无疆,所带几份薄礼,还请褚王笑衲。”
他虽身为一国之主,但岱国毕竟是小国,是以在褚国君主面前,仍是有一分谦逊之态。
司徒鄞笑道:“岱王快休多礼,本是个小小生辰,劳动岱王、王后远道前来,本王实在不安。二位请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