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无意碰见,闲谈了几句。”
我来来回回打量他身上的墨裘,仍是不可思议,“你们都说了什么?”
司徒鄞领会我的意思,自嘲勾唇,伸手去解貂裘。
我连忙替他拢住,重新系好带子。“穿得这样单薄,还是先披着吧。”
他目光闪动,拉过我双手。我往回缩,无奈他捉得紧。
“不过是小事,已经上过药了,养几日便好了。”我低头道。
“你不该逞强。”
“彼此彼此。”我歪歪脑袋,“不过你那一箭,还真是不偏不倚。”
司徒鄞不置可否,面上亦无表情。
我看得出他有心事,多半与刚刚那场对话有关。只是左思右想仍不通,这两个人究竟说了什么,李弈城的斗蓬怎么跑到牧舟身上来了?
司徒鄞没有解释的意思,我不便追问,并肩向园外走,他忽然问:“你觉得李弈城这个人怎么样?”
我脱口道:“此人可恶。”
司徒鄞当即笑了,“我也这么觉得。”
“不过平心而论,他确实算一号人物。”
司徒鄞点头,“是。复尘那么厉害的人,在他嘴下也没占到丝毫便宜。”
走出亭外,司徒鄞看了看跟着我的人,叮嘱一句:“好生送你们娘娘回去。”
我下意识挽住他的手:“不同我一道回去么?”
司徒鄞闻言便笑,抬手缠过我一缕发丝,挨近低道:“我还要想些事情,若你在跟前,便思考不得了……”
身后的宫人窃窃,我嗔红了脸,想脱手就走,又舍不得,别开脸道:“……那,派几个人跟着你。”
“好啊。”
第64章 君子意何
第二日我早早起身梳洗, 随司徒鄞送岱王夫妇与未国太子离开。诸事停妥,才拨出时间问迢儿前宵的事。
“查清楚了, 狗是阮美人的。据她说,昨日黄昏时不见了那狗,她只当是去哪里嬉耍,便没在意。”
“没在意?!”我一拍桌案,“她倒是心宽, 我千叮万嘱有什么差错及时禀报, 她倒会替我省事情!”
迢儿道:“我问阮美人了, 她说娘娘事忙, 以为这等小事不敢惊动娘娘。阮美人不大经事的样子,听我说完, 还战战兢兢地问会不会很严重。”
我几乎被这位只长脸蛋不长脑子的阮氏气乐, 迢儿想起一事, 忙道:“哦, 早些时候小航子说有事回禀娘娘,也与昨晚的事有关。”
“叫他进来回话。”
小航子敛气进来, 禀道:“娘娘, 昨晚奴才奉命去处理疯狗,听带着的小太监说, 这狗疯得有些蹊跷,像是吃了什么不相合的东西。奴才便留了个心,将狗腹剖开了……”
我脑中闪过血腥画面,略皱眉头:“可查出什么?”
小航子道:“是。奴才发现狗腹中有未及消化的糕团, 糕团里有些细碎的磷石。”
“什么?”
小航子道:“回娘娘,就是火折子的原料,此物随着糕团消化,便会灼烧狗的肠胃,使之发狂,见人就咬。”
我手掌紧扣茶杯,“你可确定?”
小航子谨声道:“狗腹有被灼烧过的痕迹——奴才再三确认过,是磷石无疑。”
迢儿听得倒吸一口冷气:“这件事居然是人为的?何人心肠如此歹毒……”
我冷声道:“去查。”
小航子未动,犹豫了一下,“回娘娘,奴才心知此事不妥,已经暗中查访过——据上官小主身边侍侯的小太监单成说,他昨个儿晚上曾看见明小主的丫环玉燕,抱着一只白狗匆忙进了殿室。”
我心头突突跳动,迢儿恨恨道:“又是明贵人!我就说这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她这么做是想——”
我打断她:“如今只是单成一面之词,没有实证,不可轻言。”
小航子头低垂一分,小心地接口:“奴才仔仔细细地问过单成,他是替上官小主饲养爱犬的,所以对此格外敏感,向奴才打了包票不会出错。”
我看了小航子一眼,思索片刻,微微一笑:“你做得很好,此事先不要声张出去,下去吧。”
小航子领命退下。迢儿急不可耐揪住我的袖子,“为什么不让声张,这件事摆明了是明贵人做的手脚!小姐想,若是岱后出什么差池,责任自然都在小姐身上,那明贵人分明怨恨小姐罚她禁足,又偏偏放着眼前上官氏的狗不用,舍近求远去弄来阮氏的狗,这样心思的人不清理,小姐难道准备盖庙念佛么?”
我按着耳朵轻叹:“你的嘴是越发厉害了。”
迢儿不肯让步:“总之这事儿不能作罢!您现在位处东宫,凡事不能太宽纵了!”
我知迢儿疾恶如仇的性子,懒得浪费口齿解释,下了死令不许张扬。迢儿跟我这么久,见我认真如此,咕哝几声,万分不愿地出去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摇头。宫中的是非如同野草,春风一渡,就横生多少叶蔓,不是怕斩之不尽,是怕拔出一颗草,带出另一颗珍苗……
消停几日缓过乏来,这日宫中妃嫔来容宸宫请安。众人行过礼后,阮美人跪地请罪。
她本是美人,花容惨淡的模样更惹人怜爱。我面色冷沉地看着她:“虽说岱后没有大碍,也未怪罪,但此事终究是你的差池。便罚你禁足一个月,好好反思自己的罪过。”
阮美人垂泪叩首:“臣妾多谢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