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她不睦?”这话是对着顾怀瑜说的,虽是问她,语气却肯定。
既答应了宋时瑾要护着她,顾怀瑜与其他人的恩怨孙神医自然是知晓了的。
与林湘不睦早已是人皆知晓的事,顾怀瑜也不隐瞒,点了点头:“是。”
孙神医眼睛死死看着她,慢慢道:“若我要为她解了这毒,你可愿意?”
顾怀瑜问道:“您有办法?”
孙神医摇头:“没有,只能一试。”
“好。”顾怀瑜没有犹豫。
孙神医倒是诧异:“你不阻止?”
顾怀瑜道:“您想救的不是她,应是这天下苍生。”
孙神医默然,许久后,叹息:“时瑾没有看错你。”
这药孙明德既然能大批量买到,流通在外的不知几何,纵然已经被宋时瑾和林修言销毁不少,可被毒的人岂止王府中的这几人,若是任由事态发展下去,这后果,谁也无法承担。
孙明德也曾拿出所谓的解药用过,可根本没有丝毫作用,痒虽能压制,但不能根除,身上的恶臭若不继续使用也无法消失,可若是继续使用,人怕是也活不了多久。
于大是大非之上,顾怀瑜还是能分得清,她虽想要报复林湘,可这只是两人之间的事,就算了孙神医为她解了这毒又如何,用自己的办法,也同样能报复她。
“知道这药哪来的吗?”孙神医问。
顾怀瑜答道:“孙明德带来的,若您想要样品,或许宋时瑾那里还有留存。”
孙神医点了点了,这几年他甚少回京,也不怎么过问宋时瑾的事,看来有必要去他那里一趟了。
言罢,又命人拿了个碗,在放了林湘半碗血之后,交给顾怀瑜保管好,才匆匆离开了王府。
第77章
是夜,顾怀瑜钗环尽褪,素面仰躺在床榻上,手中捏着那枚同心玉扣看着,细软的青丝铺洒在枕上,动作间发尾勾缠,心也跟着渐渐乱了起来。
往事种种皆如云烟渐凝,几近实质般在脑中乍现,似一张张碎裂成片的画,渐渐拼接成了完整。
孙神医的话无异于给了顾怀瑜当头一击,摧毁了她自以为熟知的一切,当相识不再,此情何以堪。
其实宋时瑾变化这么大,她早该有所察觉的。
与之相关的桩桩件件是从哪里开始不同的呢,从第一次就不同了。林良才接她回府当日,于朱雀街上再见,这是上辈子未曾发生过的。
之后所有的一切,她皆以为是她重生之后带来的变数,现下细细想来,这中间又掺杂着多少宋时瑾的影子。
若前生之事,他皆知晓,是不是就代表,他同自己一样……
哐一声响,窗户被夜风撞开,方才还是月朗星稀,这会黑沉的云却将天染的似墨般阴沉。
呼啸而来的风从窗楹间灌进,将屋内烛火吹得摇曳,一声惊雷带闪,撕裂了天幕。
塌下打着地铺的绿枝赶忙起身将窗户拉上,又将灯罩取开,剪去一截烧尽的烛芯,房内光线亮了亮。
探头望去,见床榻上的人没有动静,又准备窝进被子里。
“绿枝,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隔着纱帐,里头幽幽的声音传来,有些小声,绿枝支起身子,听不太分明,压低声音道:“小姐,您还未睡啊?”
顾怀瑜捏着手中的玉扣,低声道:“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知是在问绿枝,还是在问何人。
支着耳朵,绿枝总算是听清了,只是顾怀瑜声音中带着一股浓浓的悲切,让她怔了怔,窗外落雨声渐大,绿枝提高了点音量,道:“人美心善,小姐大约是我见过的人中,最好的一个了。”
不可苟同,顾怀瑜听着耳旁哗哗雨声,心尖泛起一股凉意。落雨过后,日出之际,便是宋时瑾发现她残缺的尸身之时,那般可怖可悲,毫无遮拦。
这一切种种,他是否也记得。
真相赤裸裸就摆在眼前,凉意自心流入四肢百骸,指尖暖玉稍热,顾怀瑜似被烫到般回神,将玉扣重新锁进盒子里,睁眼难眠。
“小姐?”久未听到里头动静,绿枝压低声音唤了声。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回应,只余淅淅沥沥雨声扰人,绿枝睡意渐消,就这般睁着眼到了天明。
雾蒙蒙的天被阳光撕开一道口子,廊柱上攀着的蔷薇花沾了水,玫色的花瓣一低头,随着水滴落到地上,混进满地残花之中。
一夜未眠,顾怀瑜脸色有些不大好,上了一层薄薄的妆之后,才算是遮掩过去。
红玉却是被绿枝憔悴的脸吓了一跳,低声问道:“脸色怎么这么差?”
“下了一夜雨,吵得睡不着。”绿枝心不在焉答着。
视线落在顾怀瑜身上,见她起身将枕头下那个檀木盒子取出,心也随之提了起来。
顾怀瑜转身,对房内擦拭着桌台的丫鬟道:“你们先下去吧。”
丫鬟们应了声,端着盆子,躬身告退。
“绿枝。”顾怀瑜唤她。
绿枝稍一抬眼,就见她神色郑重,周身似笼罩上了一股阴霾,仿佛将自己锁进了一个枷锁,与周遭的一切隔绝。
“小姐。”绿枝走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