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莫缨和瞿轶互相捅了捅对方,异口同声。
“你去!”
莫缨咬了咬牙,自己主子有多爱慕顾小姐自己知道,这种情况让他去打断,这不是找死吗,“你去!”
瞿轶瞪大了眼睛:“我才不去。”
“那石头剪子布。”莫缨扬了扬拳头,道:“谁输了谁去。”
“好。”瞿轶点了点头,在莫缨念到布的时候,抬脚便将他踹下了高墙。
如此大的动静,水榭中的二人自然是听到了,顾怀瑜抽了抽手,宋时瑾抓住不放,扬声道:“进来!”
莫缨恨恨看了眼又藏回去的瞿轶,硬着头皮走到了水榭前,盯着脚下被踩塌的青草,正声道:“主子,高大人往这边过来了。”
宋时瑾蹙了蹙眉,顾怀瑜也有些怔住,若说这京中还有谁性子怪,除了宋时瑾,高首辅首当其冲,自先皇后仙去之后,所有社交应酬都被他拒之门外,无论是谁都没有例外,甚至连礼也懒得去送。
坊间有流传,大概是因为太过抠门,舍不得送礼。
如今顾怀瑜的贺宴他却来了,不知惊呆了多少人。
“还有旁人吗?”
莫缨眼珠一转,扬声道:“禀少夫人,林世子将人领到花园入口,便被高大人谴走了。”
顾怀瑜斜了宋时瑾一眼,将手从他掌心扯出来,宋时瑾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你倒是聪明,回去有赏。”
莫缨一听,这马屁拍对了!忙道:“谢少夫人,属下这就下去了。”
说罢,便跑到了墙边,跃上墙头,消失在树笼中。
这边,高正远行至花园门口,被绿枝和红玉拦住去路,她恭敬道:“大人,午宴就要开始了。”
“我知道!”高正远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才等来了今日,哪里是拦得住的:“宋大人和顾小姐都在?”
绿枝愣了一下,便听高正远对自己护卫道:“你们留在这里,我自己过去。”
有意无意的,那几个护卫将红玉和绿枝挡住,高正远大跨步就入了园子,见到水榭中就只有两人时,面上闪过一丝复杂。
顾怀瑜起身欠礼:“高大人,请坐。”
高正远眼见皱纹加深几分,笑道:“好好好,都坐,都坐。”
宋时瑾看了他一眼,问道:“高大人稀客,不知找我二人所谓何事?”
高正远抬眼望去,这么自觉的将自己当成了主人家,竟有些像年轻时候的自己。
“我是特意来找顾小姐的。”高正远笑道:“怎么不见你身边那个嬷嬷?”
顾怀瑜心下一凛,面上依旧笑着:“那嬷嬷是我母亲院子里的,回府后她便去照顾我母亲了。”
高正远有些失望,在那一瞬间,他分明听到了高黎的声音,时隔多年虽有变化,但自己绝不会听错。
宋时瑾道:“高大人怎会对一个嬷嬷那么关注,莫非以前认识?”
高正远摆了摆手,转而看向顾怀瑜:“昨日,顾小姐还未回答老夫,你那玉扣是从何而来?”
顾怀瑜稍稍转过头,见宋时瑾不着痕迹的点头后,道:“他送我的。”
高正远倏然间瞪大了眼睛,撑的皱纹都消失了,声音颤抖地说:“那是你的?”
“是。”宋时瑾点头,“高大人认识此物?”
上辈子成为大理寺卿之后,他曾派人多方打听过,但终究一无所获,便歇了这门心思,这玉扣用料极品,非一般人家能用得上的,若是对方有心寻找,怎么会找不到呢。所以,即便是重来一次,保住了这枚玉扣,宋时瑾也从未用它去找寻过自己的身世。
高正远眸中浑然,语气几乎是祈求:“老夫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顾小姐能将那玉扣给老夫瞧瞧。”
顾怀瑜从袖口掏出一个荷包,将里头碎成了三份的玉扣倒了出来。
高正远仔细的翻看着,手有些颤抖地将乌金接口处转了一下,一个几不可见的雅字,历久弥新。
顾怀瑜见他忽然红了眼眶,从桌上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端到他面前,也没有多问什么。
高正远已是花甲之年,两鬓发丝雪白,脸上沟壑纵横,浑浊的双目现下却泛着亮光,死死看着宋时瑾:“敢问宋大人,生辰几何。”
宋时瑾没有回答,心里隐约能猜到几分,高正远扯开一个难看的笑,恳切道:“贸然相问,多有冒犯,但还请宋大人告知,这对我很重要。”
“庚辰年,九月二十九。”
高正远一把捏紧了桌沿:“可是辰时一刻!”
宋时瑾默默拉过顾怀瑜的手,将随身带着的那张纸条取了出来,高正远只看了一眼,却忽然哭了出来,还好院中没有旁人。
只是一个年逾花甲的老者,在两个后辈面前哭的撕心裂肺,气氛倒着实有些尴尬。
半晌,高正远收住了哭声,“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
古往今来改朝换代皆是血肉铺就的惨烈,高家世代忠烈,在七王夺嫡之时,平反乱臣,一路保先皇登基,高正远父兄族亲皆在那场动乱中牺牲,只剩下他一人。
年轻时他曾与夫人育有一子一女,可惜上天并不眷顾他,大儿子高黎在三岁时高热不退,死在了一个雨夜,他的夫人也因此忧思过度伤了身子,高正远只能从外头领养了一个小孩,面容与高黎几乎无二。
可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高夫人还是在一年后忧思过度撒手人寰,高正远也没有续弦的心思,安心抚养着两个孩子长大。
后来先帝钦点了韶华年纪的高雅为太子妃,但彼时高雅已经有了心上人,高正远知晓后,将高雅软禁在闺房之中,凭她如何哀求,高正远也没有丝毫动摇。绝食、自杀,她都尝试过,可最终她的心上人却远走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