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意眠怔然,看着绝尘而去的车, 再次确认道:“……真的假的?那是你爸?他在奚青有投资吗?”
“不知道, ”梁寓说着, 揉了揉头发, 漫不经心道, “看起来应该是。”
而后, 梁寓继续接话道:“太久没见过他了,差点没认出来长什么样子。”
郑意眠仰头看他。
梁寓笑了笑:“我还小的时候我爸我妈就离婚了, 我妈改嫁,他忙生意。这么多年, 除了打钱和过年我们也难得见到几次,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有个儿子啊。”
“你别这么说,”郑意眠抿唇, “看得出来他对你还是很上心的, 不然也不会跟我说……”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梁寓淡淡撇开目光, “缺失了我幼年时候的爱, 却想现在补给我, 但我已经不大需要了。”
最后, 他似陈述, 似轻叹:“就这样吧,得过且过。”
像是贫瘠时代极度渴望某样东西却求而不得的人,他童年时期曾多想得到哪怕多一点点的爱, 但随着时日推迁,他发现那些祈求不过是自己的奢望,最渴求的那部分始终无法到来——于是他学着习惯,然后把这部分并不会存在的爱从身体里剜掉,没有希望,就不会绝望。
而后,慢慢地,似乎是回过了一点爱人的能力,又似乎从原来最不会来的地方凭空吹来了一点儿爱,但他这边,已经没有贮存爱的地方了。
那东西没有在最该来的时候到来,迟到了,就不必了。
郑意眠不知道该说什么,任何话都显得太过单薄。
她伸出手,慢慢地握住梁寓的手心。
——我还在这里,我陪着你。
梁寓看她抿着唇,似乎还蹙着眉,愁云惨淡,好似分担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那部分不悦。
他伸手,在她眉间扶了扶:“好了,我现在跟以前相比已经很好了,我已经很满足了。”
“嗯,”她点点头,“反正以后有该说的都可以说给我听,不要一个人憋着了。”
梁寓似笑非笑地看她:“该说的说给你听,那不该说的呢?”
“不该说的也可以说给我,我都会听的,听完就忘。”她表情很认真。
他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那我说了?”
郑意眠:“嗯,你说吧。还要说什么,都说吧。”
梁寓也学着她,板着一张严肃真挚到可爱的脸,开口道:“那个人的儿子确实很优秀,我收回之前的话,我觉得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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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重新过渡到轻松领域,郑意眠跟着梁寓回了基地,迎接他们的又是一大片暧昧的欢呼。
赵远搭腔道:“明显能感觉到,自从嫂子来了以后,整个队伍都士气大振啊,尤其是我们寓哥……我靠,简直是势不可挡,无人能敌……”
郑意眠笑他:“行了,我知道了,你们什么时候比赛?”
“大概一周以后,具体时间还在等通知,”赵远兴奋地搓手,“嘿嘿,期待。”
室友看他:“除了寓哥,你才是最想打完比赛回去的那个人吧?”
郑意眠:“嗯?他怎么想回去?”
“不是给他介绍了个妹子吗,”室友毫不留情地拆他台,“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去看那妹子长什么样。”
郑意眠失笑,跟赵远讲:“等你们比赛完回去,我帮你找机会。”
“仗义!”赵远手豪爽地伸出来,作势要跟郑意眠握手,手刚伸出去,感受到梁寓的目光,又把手收回来,自己跟自己击了个掌。
大家聊了两句,郑意眠就该起身出发了,走之前,她还不忘回头道:“我等大家的好消息啊。”
梁寓送她到了机场,临了告别时,郑意眠一点一点地嘱咐:“要按时吃饭,少熬夜,你最近运动量大,营养一定要跟上。”
梁寓好笑地看着她,眼睛弯成一弯月:“知道了。”
“那……”郑意眠往后退,准备转身,转身之前,手指在耳边比了比,“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他笑意忽然尽数敛去,摇了摇头:“不行啊。”
郑意眠一愣,转身只来得及转一半,就被人揽进怀里,他的气息笼罩下来,像一张温柔的网。
他在她耳边低声说:“抱一下吧,好不好?”
郑意眠眨眨眼,嘟囔:“抱都抱了,还问这个……”
心跳码数被人捏着指针拉到最大值,郑意眠头昏脑涨,乱七八糟地想该不会连梁寓都能听到吧,他听到了会不会又笑自己啊……
她抬起手,有点僵硬,却又有点熟悉地,试着抱住他的腰。
她嘴唇堪堪抵在他肩膀边,被捂着,说出来的话就翁翁的:“不过,你刚刚说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能给我打电话?”
他很自然地接话:“想见又见不到你的时候还打电话,不是在挑战我忍耐的极限?”
梁寓松开手,郑意眠咬唇,嘴唇在齿下摩挲几道,这才道:“那好吧,那我们就电话也不要打了,这样你就不辛苦了。”
梁寓轻声笑,声调散漫上勾:“学坏了啊你。”
她眯着眼笑了笑,像站在平衡木上翘着尾巴的猫,转身拉着行李箱,一溜烟儿地跑走。
他站在原地,目送她身影消失,在原地顿了会,像是在回味,回味完了,才折身回了基地。
一周之后,篮球赛的决赛终于正式开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