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阳清自己就更不必说,他到底是个男人,内宅里的事,要他管,他也管不来。
他把儿子找来,斟酌了一会儿才跟他开口说起这件事,又道:“家里门当户对,你若是觉得满意,便先定下来。”
卫玠迟疑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外祖母那边最近也催他催的急,说是年纪差不多了,便该先相看人家了,免得耽误了年纪,他原本还以为总也得再等二三年,可没料到父亲竟张口说这样的话,顿了顿才反应过来,问他:“是祖母的意思?”
娶妻娶贤,这个道理他是知道的,他最近在国子监读书,见的事多了,也知道了许多道理,这世上的事,要说出个对错来,实在太难。
他已经开始渐渐的放下长宁郡主的事了。
他也知道,陈御史是何等人物,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因为不肯跟上峰同流合污而被上峰给寻了个机会打发去了山野小县城当知县,摸爬滚打了许多年才到了如今这个位置。
这回方家的事,陈御史更是铁面无私,还上折子请圣上连他一块儿查问。
是实打实的清流。
他静默了片刻便点头:“祖母既然这么说,必定就是好的。我听祖母和父亲的。”
卫阳清嗯了一声,说完了正事,又觉得跟儿子相对而坐有些尴尬了,便打发他往合安院去请安,自己去了姚姨娘屋子里。
卫玉珀却正好也在,手里还在打着金鱼样式的络子,见了他连忙立起来行礼喊父亲。
卫玠是男孩儿,卫安是一座冰山,卫阳清在家里越发觉得坐不住,渐渐的倒是跟卫玉珀关系亲近起来,让她坐了,还笑问一声:“在做什么?”
卫玉珀细声细气的抿着唇笑了笑:“打个结子给七姐配衣裳的时候用。”
卫安最近出门的机会越来越多了,卫玉珀仍旧有时候觉得心酸,可她心里却知道,心酸和妒忌都没什么用处。
不如跟卫安黏的紧一些,出去了,人家打听起来,才知道卫家也还有她这个人。
卫阳清听说是给卫安的,再看一眼,点头夸她:“手倒是巧。”
看一回,又想起卫老太太的话来,笑着道:“过些日子,家里要来个女先生,你们到时候可得好好跟着学规矩,这些针线上头的活儿……先放下也罢。”
这还是卫老太太提起来的,说先是没想到,后来才发现,家里女孩儿们都大了,再不按照规矩办起来,怕是要惹人嘲笑。
------------
第380章 阵线
卫玉珀手里的动作便停下来,心里说不上是高兴多一些,还是不高兴多一些。
她最近往卫安房里去的次数越发的多了,先是请卫安教她合香,再便请卫安陪她一块儿打双陆,玩棋谱。
过了几月,卫安便问她:“阿珀,你是不是有话要同我说?”
她只觉得那一刻卫安澄澈的眼神让她的心思无所遁形,心里除了自卑,还爬上一些难以言喻的愤恨和难堪来。
她当然知道卫安教她很费心力,也时常觉得自己或许是耽误了卫安的时间而觉得过意不去,可是卫安那么出彩了…
她却什么都没有。
被姨娘和梁嬷嬷劝了又劝,她收了那些不应该的想头,不过就是想去求着卫安,为了将来好,多学些东西罢了。
卫安竟就说,若是她想学,就让卫老太太去请个教养嬷嬷来。
还说,学双陆投壶这些小巧只是玩乐,不必太上心,让她以后跟着嬷嬷们多学学规矩和理事处事,这才是最要紧的。
到现在,她还觉得卫安的这番话刺耳难听。
投壶没用?那卫安是怎么靠着投壶这一手绝技惊艳四座,连李桂娘都被她压下去的?
她自己学的精了的东西,她就觉得没用。
卫玉珀下意识的攥紧了自己手里的络子,低眉顺目的说了一声是。
等吃完了饭,却再也忍不住,趴伏在姚姨娘怀里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她是觉得心里那道坎过不去------她也知道这是件大好事,卫阳清说了的,卫老太太说了,要请宫里放出来的那种老嬷嬷来教养规矩,那些老嬷嬷们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大户人家多有专程挑选这些嬷嬷们回家去教导女儿的。
寻常人家,就算是想请,那也请不到。
可是她还是觉得难受。
如果卫安原本就是嫡出,她心里或许还能好受些。可卫安原本就跟她是一样的出身!不,卫安的出身原本比她还要不如些,可就因为卫阳清那时候要给卫安一个出身…就把卫安放在了郡主名下……
她哭的有些喘不过来气,搂着姚姨娘的胳膊终于忍不住抱怨:“姨娘!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姚姨娘蹙眉看她,不大赞成的叹了口气。
“道理跟你说了这样多,你怎么就钻进了死胡同出不来了?”
姚姨娘自己是认命的,要是不认命,她也不能在长宁郡主手底下活这么多年,长宁郡主待她,如同待一只温顺的猫狗没有差别。
只是她自己却知道她是人,当了妾侍,还能求什么?大周一朝,以妾为妻的,就没有一个有好结果的,她从答应当妾那天起,就知道人生实已经没了指望。
卫玉珀泪眼朦胧,隐约觉得自己差在了哪里-----差在了娘亲上头。
卫安的娘死了,所以把她过继给明鱼幼,不怕生出事端。
而她却不同,她是有姨娘的,她姨娘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