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永被自己夫人说得没了脾气。他们都不干净,可总有个排名先后,他哪有李有得贪啊。
他蓦地回过神来,没事他跟李有得比谁贪得狠做什么?如今墙倒众人推的可是李有得,又不是他。
还没等郑永想好,郑蓉蓉也开了口:“爹,得饶人处且饶人,今日你若能帮李公公,今后您若出什么事,女儿也有脸去求陈姑娘帮帮爹。”
“你这是咒我呢?”郑永不高兴地瞪了郑蓉蓉一眼,“当初若不是你,我又怎会欠李有得一个人情?”
“爹,先前确实是女儿不对,但您也说了,人情已经欠下,总归要还的。”郑蓉蓉正色道,“救李公公比不救好,想必李公公也会记得爹的恩情。况且,李公公深得皇上信任,爹若非要处置了李公公,皇上那儿也不好交代。”
“可不是么!老爷,你也不想想,若我把得你欢心的妾给发卖了,你能待见我么?”郑夫人道。
郑永慌忙讨饶:“夫人啊夫人,我哪来的妾?莫胡说!”
郑永与郑夫人伉俪情深,家里没有妾室,他本人也没多少兴趣,然而过去总因此而闹过一些小矛盾,他对这个话题相当敏感。
郑夫人很满意郑永的态度,却也一副霸道的模样:“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你看怎么办吧。”
郑永看着正殷切望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又想了好一会儿,终于点头道:“我想想办法吧。”
见自己的妻女因他的话而露出满意的神情,郑永心中苦涩,倒也不自觉地思索起来。这回要搞李有得的可不是他,他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若此番帮李有得一把,今后他总会记得自己的好,很多事就好办多了。李有得毕竟是天子近臣,说一句话可比他这个刑部尚书管用多了。
郑永想了好一会儿,也终于打定了主意。
另一边的庆王府就更简单了。舒宁郡主本就是庆王的掌上明珠,她到她爹面前撒撒娇,又哭求了几句,庆王便只能答应了他这宝贝女儿的请求,并且在他女儿虎视眈眈的陪同之下,亲自去跟大理寺,都察院的堂上官门打了招呼。
在所有人都无法感知全局的情况下,有些事悄然发生着变化,连局内人都觉得有些莫名。
郑永自打算站到李有得这边之后,便开始翻找卷宗,找到了一切的导火.索,皇帝最在意的案子,也就是景仁宫的质量问题。他发现景仁宫是在李有得手上建成的,然而起初架梁的可不是李有得,而是前任内官监掌印太监,李有得是三年多前才升任此职务的,更早之前与景仁宫的修造并无太大瓜葛,因此这便差不多能将李有得摘出来了。而题本里提到的雪灾赈灾银贪墨一案,郑永也暗暗找人核实过,贪的人是有,也贪了不少,奇特就奇特在,李有得本人居然一分未贪,也是奇景了。李有得是有管束不力的罪责,可比起真正动手的贪腐,可轻多了。至于其他的罪名,有些是子虚乌有,有些是早几年的事了,郑永便当是时间太久无法查清,将之放到一旁。如此一来,李有得的罪便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但他这边能如此,却不知大理寺那边如何。他听闻庆王去打过招呼,不过能有多少用,便不得知了。而皇上那边就更是个未知数,若大理寺通过了,皇上又不满意,少不得要打回重审。
大理寺卿谈大人在得了庆王的亲自招呼之后便有些坐立不安的,他知道庆王一向属于两不得罪派,也不知为何这次会帮公公,但他又不能不给庆王面子,因此当时便只能含糊地答应下来。再后来,内阁竟也传话过来,说最好放过李有得,听过这个中缘由,他只觉得不敢置信,生出荒谬之感。等到刑部把卷宗交过来一看,谈大人只觉得更荒谬了,都不用他去打招呼也不用他发回重审,刑部便将李有得放过了?那郑大人不是一向看宦官不顺眼的么?不明白归不明白,事情的趋势已定,谈大人也懒得再说什么,审核通过,送达天听便是。
当皇帝看到摆放到自己面前的卷宗,先翻到结论那边时,他困惑了。
“曹淳,你瞧瞧这个……这些老学究怎么如此大发慈悲了?”皇帝啧啧称奇,“朕还想着,这回李有得怕是非被他们罗列一堆罪名不可呢。”
曹淳笑了笑:“可不是嘛。臣也觉得十分惊奇。”他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十分惊讶竟真叫那陈姑娘干成了,不过这种小事,就没必要往皇上面前说了不是?
皇帝高兴道:“连这些最是吹毛求疵的文臣都找不出李有得的毛病,可见他果真是我大梁的栋梁啊。曹淳,快去把李有得放了,让他回去好好歇息几日,这几日在牢里,怕是吃了不少苦吧。”
他那日想着自己的性命,惊怒不已,又有内阁赶过来言辞激烈,他便将李有得下了狱。但冷静了几天,想想平日里李有得对自己的伺候,办事又利索,再加上那日李有得为自己挡刀,他便有些后悔了,只是身为皇帝他也有不可为之事,不好让刑部直接把人给放了,很是烦心了几日。如今见刑部都认为李有得没罪,他自是高兴,忙让曹淳去把人给放了。
“是,皇上。”曹淳领命,当即便带人下去了。
王有才听到李有得被放过的消息时曹淳早就离开去放人了,他怎么都没想到原本板上钉钉的事居然还能出了差错,忙急匆匆跑去面见皇帝。
李有得在被曹淳请出刑部大牢的时候还有些懵,他本以为这次必死无疑了,谁能想到,他就这么无罪释放了?这几日刑部找他去问话时确实依然客气,也依然没动刑,可他以为那不过是他们尚有顾虑,从未想过这其实意味着他能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