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被警察审讯也就是这般紧张。
谁想到曾经先后从黑白两道死里逃生的准夫妻,屏住呼吸,竟然需要牵手来抵御面前的凶猛怪兽。
厉骞正襟危坐,右手已经攥住汤曼青的左手,喉结滚动两下准备好迎接女儿的哭闹。
但好在,从小受到的教育让小年年还能够保持在公共场合的自制。
确实是人类中最不可预测的那一类怪兽幼崽,偏长得一张好皮囊,细看看,这张白玉包子脸上的五官根本就是汤曼青和厉骞杂糅后的缩小简易版。
透彻的瞳仁是黑棕色的,仿佛溪水中被冲刷成鹅卵的玛瑙石,尤其做仔细思考时,那模样根本和汤曼青在练琴出错时一模一样。
游弋几秒,汤华年才不大满意地问:“你们要结婚,所以叔叔变成爸爸吗?”
“嘶。”汤曼青和厉骞手指一紧,同时松气又再次吸气。
一个点头说是,但另一个又摇头说不是。
四目相对,厉骞瞪圆眼睛,像是因没对好口供而起内讧的犯罪同伙,正在用嘴型无声开合问她,间或抽出自己的手掌对汤曼青打着手势:“你和我?不打算结婚?”
汤曼青皱眉给他一记轻拳,也挑着眉毛张开嘴巴用力出气:“谁说不结了?现在这个是重点?你先把她给我搞定!”
结婚是要提上日程的,但成为爸爸也不单单是这个原因。
没想到本来的同一阵营,这么快就被小孩子一句话而击碎成一盘散沙。
等到两位盲人比划结束,汤曼青长吸一口气才转过头来语笑嫣然地接着解释:“是这样,啊,怎么说,妈妈和叔叔以后会考虑结婚,但叔叔确实是年年的爸爸。你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爸爸就已经陪在你身边了。只是年年不知道。”
看来叱咤音乐界的艺术家大概不擅长口头功夫,尤其要顺着小孩子的逻辑,汤曼青已经算是非常小心的在传达这个既定消息。
虽然成人的世界小孩子基本没有话语权,但汤曼青一直都很尊重女儿想法。
即便她只有这么大一点点,也有权利对周围的改变做出各种反馈。
汤曼青在教育小孩方面还是那么固执,她认为:人生的体验无论好坏都是独一无二的,在这一点上,孩子和大人之间没有差别。她不能帮女儿体验规划人生,只有做保护网的份。
但今天会生气的人类显然不是汤华年。
她只是好奇成为“爸爸”的规则,眼珠转一转问出问出自己的问题:“可是怀玉叔叔也陪在你身边呀,而且怀玉叔叔还送了我钢琴,以前我小时候,他也来陪我,那怀玉叔叔也是年年的爸爸咯?”
话音还未落地,厉骞一张脸已经白到没有什么颜色,漆黑的眼睫抖动两下,连带着眉头都皱起来了。
经常带孩子的父母都懂,小孩子根本就是情绪投射的敏感生物,尤其在女儿面前,厉骞这么久以来几乎没有撇过一次嘴角,遇到万事都保持镇定,永远都是耐心地,笑眯眯地,回应女儿所有琐碎的互动。
“啧。”这种声音不知道怎么就从“好好保姆”的喉咙里冒出来,几乎是炭烤过要冒烟的热度。
不就是钢琴?他个当爸的是买不起还是怎样?
汤曼青当然知道童言无忌也会伤人,回头还未来得及安抚这一位,但厉骞好歹是成年人,更像是怕自己怒气会吓到女儿,连忙站起来,手指搓着鼻梁小声咕噜了句:“我先去趟洗手间。”就快速逃向了机舱后。
眨眼的功夫,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