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烧伤,也许是重创,她都不敢细细去想。
这一身原来的面貌,又是怎样才重新回到他身上,不是幸运,必定少不了鲜血淋漓的伤口。
但好在他们又走在一起,这就算她个人见证的奇迹。
痛苦的过往也许会留在大脑的杏仁核里,反复尖叫捆绑着他,但她还是抱有希望,希望用新的幸福,一点点填满爱人的海马体。
点点头,汤曼青抱住怀里的女儿,下巴蹭一蹭小东西的头顶,吸一口儿童身上特有的香气,手掌则轻轻捋着她的后背,轻轻地开口:“是,别看爸爸又高又大,但他曾经也是跟年年一样矮的小朋友,他曾经受过很重的伤,后来痊愈了,但伤口还是很脆弱。”
“就像结痂的皮肤,时不时还会痛,新长出来的皮肤薄薄的,还都是粉色的。”
汤华年懵懵懂懂地转头看着母亲的下巴,似乎是不敢相信,这样强壮到能一把举起自己和妈妈的“叔叔”,竟然也会像她一样,因为摔倒后蹭烂膝盖痛到哭鼻子。
受伤又结痂可太痛了,她很听话,到现在都不敢在楼体上大力奔跑,生怕楼梯会咬她膝盖。所以旁边的爸爸也会像她一样?
“他也哭了吗?受伤的时候。”汤华年伸出一只藕段似的短胳膊,情不自禁,学着母亲方才安慰对方的样子,轻轻拍打厉骞的胳膊,看样子是在哄他睡觉。
汤曼青嘴角微微勾起,阖上眼睛,视线里最后一丝光晕也消失,但黑暗中却有种安心的力量,很久以前她被关在翠山别墅时,好像没有脚的鸟,即便再嗜睡,也总是扑闪着翅膀,生怕从空中掉落。
可如今,她这只金丝雀更像是狩猎的鹰,她不仅翱翔在天际,还可以担负保护他人的责任。
这世界上,似乎没有她再感到害怕的东西。
打个哈欠,汤曼青的声音有些困顿,表情也变得慵懒起来,眉梢挑一下胡话张口就来:“是,哭得可难看了,还没有年年勇敢……非要人拉着他的手给他呼呼。”
厉骞并不知道。
在那晚航班上他熟睡之际,“男保姆”的晋级关卡突然被开了外挂,只因为他的形象在女儿眼里不再是无所不能的硬汉叔叔,等同于有可能会侵害自己妈妈的半个坏人。
相反,他在女儿的世界里,变作了和她一样弱小的人类,甚至是需要她偷偷小心呵护的伤患。
也是同一天,凌晨时分他们一家叁口在赤鱲角落地。
接机的廖烨夫妇从接机口不远处一看到他们的影子,便开始支持不住情绪嚎啕痛哭。
年近六十的两位老人家,泪眼摩挲地向他们奔跑,过路旅人没有一个不为之侧目。
面对陌生且衰老的亲生母亲,厉骞一时间又回想到在韶城,那个被他亲手杀死的谢芸芸,人几乎是要下意识逃跑般,开始往后倒退。
可冰冷的手指被一双稚嫩的小手勾住,低头,女儿正仰头抱着他的胳膊,天真烂漫地讲:“爸爸,别怕,我和妈妈都在。”
是啊,抱起女儿,右手则被汤曼青拉住,再抬头时,“厉骞”不需要身份证明,他似乎彻底从影子中走出来变成了“廖柏嘉”。
一个有妻女,父母健在,在事业上虽然没有什么建树,但是光凭着全职带崽,就能感受到平淡幸福的普通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