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2 / 2)

徐鸿飞不爱读书,又不愿种地,偏生他脑子灵活,从小就喜欢弄些野趣的玩意儿到镇上卖。到他十岁那年,徐婆子求了人,把他送到镇上一家铺子当学徒。这一晃五年,徐鸿飞在铺子里也算是学有所成,接人待物十分伶俐不说,一张巧嘴十分会推销东西,掌柜的向来十分倚重他。

徐鸿飞满脸沮丧,进屋怏怏地和老娘、两位嫂子打了招呼,就要回屋躺着。急的徐婆子连鞋也顾不上穿,跳下抗来抓住他:“怎么了这是?你倒是说啊?”

徐鸿飞抹了把脸,把徐婆子扶回炕上:“别提了,东家的大小子去县里学会了赌钱,欠了人赌坊五百两银子。东家虽然有个铺子,看着生活宽裕些,但也没有多厚的家底,把家里的银子凑了凑还差二百两,就把房子铺子都卖了,还了钱后还余下些,一家子收拾东西回乡下去了。”

“啧啧!”徐婆子听了不禁直摇头:“遭雷劈的东西,几辈子的家底都给他败霍了。这养儿子就不能惯着,你那东家啥都好,就是惯儿子,这回把自己坑了吧!我和你们说,养儿子这方面,再没有比我明白的……”

青青躺在炕上听着,一脸黑线:祖母,你跑题了……

这一跑题,徐婆子足足讲了半个时辰,王氏早溜出去杀鸡去了,宁氏听着徐婆子嗓子已经开始有些沙哑了,连忙倒盏茶水递给她,趁着婆婆喝水的间隙问小叔:“一般来说,即便是换了东家,这些伙计也多半留下的。这新东家一个人没留吗?”

“别提了。”徐鸿飞闻言更是唉声叹气,“买东家铺子的是隔壁的徐老板,他和东家都是开的杂货铺子,素来不是很对付,平时瞧见我们也没什么好脸色。这次卖铺子,他瞧准了东家急着出手,一时又找不到买家,趁机把价格压得很低,又把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都打发了。”

“那个徐老板向来很抠,从他那买再多东西也不肯送你个针头线脑的。你不干了也正好,咱家那么多亩地呢,就是佃出去那么多,剩下的几亩地你大哥自己种也够累的。你如今正好家来,帮你哥种地不好?正好娘给你相看相看媳妇!”

“不好!”徐鸿飞站起身:“我不在家种地,我要是种地我当年就不出去学做买卖了,我还得出去找活去。”

徐婆子也急了:“就是找活也明年的,趁着这会儿你有空,我先给你相看个媳妇,你成了亲再找活不迟。”

“我不相!”徐鸿飞也急的瞪圆了眼睛,“这一年你领我相几个了,哪有一个好看的?就王家那个,胳膊比我还粗;还有李家姑娘,比我脸还黑呢!”

徐婆子听了气的拿起鸡毛掸子跳下炕就打他:“浑说什么你,人家都是好姑娘,让你在这瞎掰扯。那王姑娘,家里外头一把好手,就种地和你哥比也不差什么,这样的姑娘最能发家;那李姑娘虽说长的黑,但是细看挺标致的,又做了一手好针线,她绣一个帕子能卖一两百个钱呢。”

“您老是缺这一两百个钱是怎么着?”徐鸿飞一边抬着胳膊挡着脸,一边转着圈的躲:“我是你亲儿子不,你咋老给我相看这样的?”

徐婆子打了一通,也累了,气的站在屋里当间掐腰直喘气:“那你说你想要个啥样的?”

徐鸿飞一转眼,一挪两挪的朝徐婆子蹭去:“首先得长得俊,再一个得说话好听,如果也会做生意就好了,我俩好一起开铺子去。”

徐婆子听了好悬一口气没上来:“人家长得俊的又会做生意的看的上你这个土包子?自己吃几碗干饭不知道?你就老老实实给我找个咱村里的大姑娘就很好,你看你大嫂、你二嫂,村里谁不说咱家娶的媳妇好,模样俊俏不说性子也好,你娘我的眼光好的很。”

青青在炕上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直乐。徐婆子听见“咯咯咯……”的笑声,回身瞪了眼青青:“你才多大就会听笑话了?”

青青:咯咯咯……

宁氏在婆婆和小叔吵架时心里就琢磨了个事,这会儿见两人都不说话了,这才抿着嘴笑着说:“娘,小叔在做买卖上挺有天分的,不行就开个铺子让他闯荡去。”

徐婆子扫了她一眼:“你说的轻巧,做买卖得多大成本呢?要是亏了,这银子就打了水漂了。你别看着咱家地多就以为有多大的家业,这老二才刚考上秀才,以后读书不知得花多少银子。还有老三,眼瞅着今年或者明年的就得成亲了,怎么也得预备个三五十两的。哎呦喂,不能算,这一算我又心口窝疼了……”

前一阵子,徐婆子大摆三天宴席,花了七八两银子,捧着胸口心疼的直哎呦,这都有一个月都不肯花钱买肉了,连家里常吃的豆腐都不见了踪影。王氏只能每天从菜地拔些菜做了给全家吃,或者让徐鸿翼去河里捕两条鱼改善生活,也就宁氏趁着坐月子能隔十天半个月的吃只鸡。

宁氏知道前情,强忍住笑,:“娘,您也知道我有些嫁妆银子,白放那也不生钱,我想拿嫁妆银子开个胭脂铺子。”

“胭脂铺子?”徐婆子瞅了徐鸿飞一眼:“那玩意赚钱吗?”

“镇上有两家胭脂铺子,都是去县城拿的好胭脂,最好的一盒要二两银子的,就是普通的也要两三百钱。再贱些的几十个钱的胭脂也有,通常在我们杂货铺卖。”徐鸿飞说起镇上的买卖头头是道。

徐婆子一听直摇头:“镇上都有两个胭脂铺子了,你再开也赚不上什么钱啊?”

宁氏道:“不瞒娘说,我想在县城开铺子。二郎在县学里读书,一两个月才回家一次,吃住都没人照看他,我实在放心不下。至于胭脂,我想着也不用去进货,我在刘家伺候的时候,大小姐不喜欢外面的胭脂,都用自己做的。这些年,我带着那些小丫头找了好些个古方,挨个都试了一回,做出来极好的有五种,还有十来种易得的。”

徐婆子听了一吓:“那知府大人家能乐意?”

宁氏道:“倒不是他们自己本家的机密方子,都是我们这群丫鬟瞎自己捣鼓的,不碍事。”

徐鸿飞皱着眉头说:“铺子开起来倒是容易,只是这做胭脂不是个容易的。光咱们家这几个人可做不起来,再者说也没那么大的地方。”

徐婆子倒没觉得这些是事,她总觉得自己动手做的东西成本低,辛苦些倒不碍事,能赚钱就行。再者说,徐家在村西头还有十来间茅草房,平时农忙时雇的长工就叫他们睡那儿,略微一修葺,刷个大白就能用。至于人手,从村里雇上些手脚干净麻利的媳妇婆子,啥活都能干。

徐婆子慢慢的说了,又瞅着徐鸿飞和宁氏:“你们要是能干,我就在家帮你们看着做。”

宁氏道:“还有这做胭脂用的花得按季节收购,这个得小叔去跑。”

徐鸿飞道:“旁的不说,这花是不愁的。咱这平阳镇俗名就是玫瑰镇,每年都有好些外地的客商来这买花儿回去。”

徐婆子一撇嘴:“这花儿还用买,这房前屋后、地头堰边的都是玫瑰,还不够使得?”

徐鸿飞笑道:“那才有多少,自己家用倒是够,做买卖还是得收一些。前年有津省的客商来收玫瑰,我帮他搭过桥,一百斤不过才一两半银子罢了。”

徐婆子略微点了点头,看着宁氏,终于问出了一个最想知道的问题:“老二媳妇,你打算出多少银子投到铺子里啊?赚了钱咱怎么分?”

第4章 胭脂店(修改)

“爹,您回来了?”听到房门响,堂屋里正趴在桌子上涂涂画画的女童抬起头来,看见一个身材瘦弱、面白无须的男子进来,不由得甜甜一笑。

男子笑着将手里的一包果子递给她,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大妞怎么没和妹妹玩?”

“不要叫我大妞。”女童娇嗔地撅起了小嘴:“叫人家朱朱啦!青青小懒猪睡到现在还没醒。”

俩人正说着话,一位年轻貌美、风姿绰绰的女人撩起门帘:“相公,你回来了。”

徐鸿达看到妻子宁氏,连忙快步走过去:“我还怕你歇晌没起来,没敢进里屋去。”

宁氏闻言不禁娇嗔的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青青那个小懒猪。”

“哪有这么当爹妈的!”清脆的声音传来,随即一个小小的身影揉着眼睛走了出来:“说人家小懒猪,有我这么可爱的小懒猪吗?”

“臭美。”徐鸿达故意糗她一句,心里却满心喜悦。自己这个小女儿最是古灵精怪,别的婴孩六七个月学话的时候,都是先会说娘,偏她只会拍着自己青青青青的叫,宁氏索性给她起了小名叫青青。为了听着是姐妹俩,徐鸿达给大妞也起了个朱朱的小名。

起初大妞对朱朱这个名也没什么概念,反而听大妞这个名字习惯些。又是这个青青,刚一岁就满嘴的话,还知道好赖了,天天说满村的大妞二妞,不如朱朱、青青听着美。大妞听得多了就上了心,不许旁人再叫她大妞。“我叫朱朱!”她总是这么郑重的自我介绍。

朱朱上前去拉住妹妹的手,认真的说:“爹买了果子,姐姐带你洗了手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