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2)

柳清棠兴致来了,还特意坐在木梯上亲自动手给秦束剪了几枝插瓶,在后面几日花开的越来越好的时候,还带着纸笔窝在山茶园里画了几十张姿态各异品种不一的山茶小景图,装订成册送给了秦束。

柳清棠和秦束在浴佛寺过得快活,在宫里的萧淮旭却非常不好,本来他的身体就是最近亏损了一些也并不会那么快有事,可他自己心思重,硬是拖了半月身体才好了些。到底是狠狠伤了底子,可是偏偏他那个本就不安生的后宫又闹出了事。

从萱歌消失后,萧淮旭就病了大半月,一直没有进后宫,也没让后妃侍疾。眼看着太后不在宫中对那些蠢蠢欲动的后妃约束力小了许多,再加上明面上萱歌这个宠妃去世,萧淮旭的后宫又没有几个是甘心被无视的,早就想着取萱歌而代之,这种皇帝大病初愈的时候,谁都想着抢占先机获得宠爱。

等不及的人多的是,而那些女人又都多多少少有些手段,糟糕的是还不一定都聪明,竟然想着给皇帝下那种药,就为了自己能第一个得到宠幸。

萧淮旭难得进一趟后宫,谁知道竟然会有这种胆敢给他下药的妃子,那种虎狼之药,恰好就使得萧淮旭才稍有起色的病一下子变得更加严重,神色比之之前萎靡了不少,那身上的病气看的王首辅心惊不已。萧淮旭神色狰狞的让人处置了那个给他私自下药的宫妃,然后在王首辅想要唤御医的时候一挥手阻止了他。“去宫外找个有经验的大夫,御医多是把病情往轻里说,他们粉饰太平定是太后的主意,而今,朕要听真话。”

然后萧淮旭就得到了那个老大夫说他活不过三年的断言。事实上,在老大夫看来,皇帝戾气太重,这样的人最容易伤人伤己,如果不改,这样下去一年说不定都没有办法扛过去。

那老大夫被拘了起来,免得他走露消息。萧淮旭靠在床上,脸上是满满的不甘,眼里的晦暗让一旁的王首辅都觉得暗暗心惊。皇帝还十分年轻,他们都以为自己还有许多时间来改变朝中的局势,可是如今,恐怕他们已经是大势尽去。饶是王首辅,在朝堂上被处处掣肘,又听见这种消息,这会儿也不由得显露出颓败的神色。

萧淮旭看见了,拿起床头的药碗摔过去,砸的王首辅额头上出现了一道血口。王首辅一惊,颤颤巍巍的跪下去,口中道:“皇上息怒,老臣这就去寻访名医,皇上乃是被上天庇佑的天子,定能龙体康泰。”

萧淮旭没有说话,捂着隐隐作疼的胸口,眼神沉沉的盯着不知名的地方,良久才扯出一个决绝的笑,“朕既然活不了多久了,那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只是,就算死,朕也要他们陪葬。”

☆、第七十七五章

以萧淮旭的早熟多疑,他隐约猜到了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糟糕的情况,定然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而这个人,除了柳清棠不作他想。

他虽然不知晓柳清棠究竟做了什么,但是如今到了这种地步,追究原因已经不再重要,萧淮旭只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并且这病弱的身子将会让他在今后的日子里一直被柳清棠辖制,他如何会愿意看到这种情况的发生。

既然没有办法赢了这一局,萧淮旭也不愿意输,只能争个平局两败俱伤。就像他说的,他死了,也要人陪葬,让他又爱又恨的柳清棠还有那个秦束,他们都要死。

萧淮旭本身的性格就被他那个父亲影响,虽然装的天真纯良,实际上自负又偏执,从小就在心底埋下了一些癫狂的念头,如今被柳清棠和秦束的事情,还有萱歌与人私通的事情刺激,再加上药物的作用,已然有些疯魔。

在听到自己剩余寿命不多的情况下,萧淮旭再也不顾王首辅的阻拦,动用手里仅剩的力量封锁了自己再度卧床不起的消息,然后强撑着将决定的一系列事情吩咐下去。

远在浴佛寺的柳清棠完全没有想到,萧淮旭会因为后宫某个后妃的愚蠢行为,导致病情越发严重,还越过太医院在外面找了一个寻常的大夫,知晓了自己病重的消息。

在她原来的预想里,萧淮旭之后虽然会身体虚弱,但是五年之内都不会有生命危险,他也不会发现自己身体的古怪。只是世事无常,谁都不能预料下一刻将会发生的事。

浴佛寺山茶园里,柳清棠凝神画着面前开的正好的重瓣山茶。画下最后一笔后她脸上带笑的赏了一会儿,把画放在旁边晾干,转而对坐在一旁认真看书的秦束说道:“再画上两幅,我又能给你做本画册子了,下午换个地方画,等明日刚好让人装订成册,给你闲暇翻着玩。说来,上一本叫做‘束茗’,这一本就叫做‘秦香’怎么样?”

秦束埋头看着书,被她这一打扰断了思绪也没有一点不快,反而放下书给她揉了揉右手腕道:“不用整日给我画这些,有一本就足够了。”

“你还没说这一本叫‘秦香’好不好呢。”柳清棠特意想着做两本,分别以秦束名字的其中一个字命名,这会儿见秦束没什么反应不由暗恼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情趣,这种时候难道不该好好夸奖她有心吗。

“我觉得,叫清华比较好。”秦束看出来柳清棠在求夸奖,但还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这么说。

柳清棠听着,发现是用了她名字里的一个字,想想这样也不错,而且是送给秦束,最重要的还是他自己喜欢,于是就欣然点头应允道:“那好,依你的意思。”

然而,这本‘清华’山茶画册终究是没能画完。

在这一日午后,柳清棠在浴佛寺迎来了一队柳家亲卫,为首的带来了柳清榕的亲笔书信。柳清棠看到他们脸上凝重的神色还有身上隐约的血渍,立刻就脸色一变,接过领头那人跪着递过来的信拆开,里面只有一行字:禹京乱,勿归。

“怎么回事?”柳清棠攥紧了手里的书信,表情肃然。

“回太后娘娘。”领头的男子长得虎背熊腰,跪在那里也是身形如山,见到柳清棠稳稳的坐在那里,除了表情稍稍严肃并没有任何失态,眼里不由有些微意外。只是很快他又敛下眼神沉声道:“今日凌晨,皇帝忽然发难,下旨说国公爷私通敌国,欲图谋逆,并且在我等都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派了重兵围住了柳家以及杨家,另外魏征大人也因为此事被收押进了牢中。”

“清榕大人差我等前来送信,另外担忧皇帝会对太后娘娘不利,因此让我等保护娘娘在此等候,待他在朝中周转,解决了眼前的混乱之后,再迎太后娘娘回宫。”

柳清棠并不像男子以为的那么镇定,只是她习惯了掩饰自己,更何况此时有外人在,她是定然不会让他们看到自己这个太后及柳家女儿惊惶失措的样子的。所以外表看来她是十分镇定,但是站在一旁的秦束看到她不自觉抓着袖子的手,怎么会不明白她现在心里已经十分焦急。

柳清棠怎么会不焦急,萧淮旭这突然的动作完全不在她的预期之内,更让她心乱如麻的是萧淮旭竟然再次将那种莫须有的罪名‘与别国私通意图谋反’安在父亲的头上!上辈子他就是这样,可是上辈子他已经得到了她手中和柳家的大部分权利才敢这么做,这辈子他被他打压至此,怎么敢依旧这样做!

若是换做其他的,柳清棠定然不会像如今这样不安,但是上辈子的阴影依旧笼罩在她的心间,看到这样好似历史重演的事,她根本冷静不下来,满腔的惊怒和担忧。

或许萧淮旭这样孤注一掷的行为,是因为这些日子被他们逼得太厉害,所以才会趁着她离京,想要抢先握得主动权。柳清棠原以为萧淮旭不应该如此莽撞,她自以为两世为人已经十分理解萧淮旭,料定他这时候不会轻易动手,因此才敢在这种时候离开禹京。

谁能想到他竟然真的做下了她以为不会做的事,如此不谨慎不像是他的手笔。但是,柳清棠又忽然想起之前看到的萧淮旭,已经有些陷入疯癫的样子,如果他已然神智不清,那么在王首辅的拾掇下,说不定会这样做,她皱着眉又不确定了。

再看了看手里那封信,看到那行‘禹京乱,勿归’,柳清棠心中一暖。这辈子,她不是一个人,还有哥哥,还有秦束,还有那么多她在乎的人。这种时候,就算知晓哥哥让她待在这里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不想她再经历这样的事,但是她又怎么能真的置身事外。

先不说她已经对萧淮旭没有亲人的情分,就算真的看到他死,她自问也不会有什么心情起伏。再者,她布局这么多年,现在即使被萧淮旭突然的动作打乱,她也必须回去主持大局,安定柳家派系的心。

就算是一时半刻也好,她这次绝不容忍父亲再次背上这种污名,就算这个罪名这辈子变成现实,那也是她该背的而不是父亲。

她的名声从来算不得好,就算再难听一些也无所谓,最后,她依旧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娘娘。

“立刻回禹京。”柳清棠没有想多久,站起来说道。

秦束并不意外她会这样做,只是他始终觉得哪里有些怪异。他不是柳清棠,更能以一个局外人的眼光去看待这有些突然的事,所以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出一些不对劲。

但是具体如何他又说不上来,再看到柳清棠一脸的不容置疑,想到她应当是十分担忧父兄,他阻止不能,只能按捺下心中的疑惑,把柳清棠的话吩咐下去。

先前那名说话的男子听了柳清棠的话,忽然不赞同的道:“太后娘娘,清榕大人一片苦心,希望娘娘不要辜负。况且这一路并不太平,恐怕我们现在已经进不去禹京了。”他身上那淡淡的血渍表明他这话确实不假,恐怕能到这里也经过了一番苦斗。

柳清棠闻言多看了他两眼,发现并没有在柳家亲卫中见过他,但是随即她又想到柳家亲卫那么多,近几年更是招了好些人,她也不是个个都认识。如果禹京中真的如他所说的那么混乱,那么她所熟悉的那些亲卫,定然是在哥哥手下听从调遣无暇□才对。

听了他这番阻止的话,柳清棠心里的怀疑倒是去了三分。“我姓柳,自然知晓自己在做什么,你只需要听从便可。”

那男子一时语塞,脸上有些挣扎之色,然后又渐渐变作坚定:“既然太后娘娘执意要去,我们兄弟就是拼了这条命,都会将娘娘平安送至禹京!”

柳清棠来时行装等物足足有几大车,可如今要赶回去,自然是要轻车从简的。还有那些伺候的宫人这时候也不好一齐带上路,于是柳清棠干脆让缀衣桃叶两人待在浴佛寺,领着这些宫人们等她的消息。毕竟在浴佛寺里,她们好歹会安全许多,这一路不太平,说不定一个闪失就要让她们丧命。

柳清棠最后决定只带上秦束一人回禹京,两人坐在一辆马车上,周围护着当初他们来时带来的护卫。至于这次赶来的柳家亲卫,则是一前一后的将护卫和马车都包围起来,俨然一副严密保卫的姿态。

路途匆匆,没有了之前来时的闲适,却添了几分肃杀紧绷。马车里,秦束握住柳清棠的手什么都没说,但是柳清棠的神情却骤然一松,首先开口道:“没事的。”

“一定会没事。”秦束的声音不大,但是听在柳清棠耳中,忽然就觉得一阵安心。

柳清棠看着秦束安静了一会儿,刚准备开口说话,忽然马车一停,同时外面响起了马的嘶鸣和人的惨叫呼喝声,以及兵器相接的金戈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