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里噙着一层水雾,整个人看起来梨花带雨般柔弱,捂着脸嘶哑的低吼:“……那你是默认想抢我现在的一切了?”
这话多可笑?
其实很好笑。
傅月溪浅棕色的瞳孔内缓缓流动着几分薄光,冷冷清清的淡芒中流逝着几分嗜血的寒意,凑上前去,她声音有些轻细,却足以让傅语心头胆颤儿。
慢慢僵硬的转过头,移过视线,不想与此刻犀利无比的傅月溪对视的傅语心头无疑是自卑的,但是当她的目光越过她看向傅月溪身后笔挺站立着的中年男人之时,她的嘴角处还是露出了一丝委屈。
傅宾鸿此刻站立的位置较暗,灯光虽然浓烈,可是因为傅子玉的位置,他所在的位置顿时变得有些阴影起来,令远在傅月溪对面的傅语根本就无法看清楚他那张威严的脸上带着什么样的神色。
傅子玉在为傅月溪心疼,傅宾鸿又何尝不是?
当傅月溪冷漠的说出她对于父亲这个词儿多么陌生的时候,傅宾鸿感觉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心痛过,那种被揪起来的心硬生生的被她这些话扯出了一个口子,并且在鲜血淋漓的情况下,往盐巴上扑去。
想来也是,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一个父亲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听见自己的亲生女儿,说出如此令人心碎的话语,那一瞬,他几乎要老泪纵横。
但是没有。
他依旧是冷漠着那张已然透过沧桑与岁月,浮沉以后凝聚威严的面庞,眼神儿中虽然掠过疼惜,却也是快之又快,快的几乎让人无法看见的地步,当然这些人之中,必然是有一个人看见了这眼底的一抹疼惜的。
傅子玉眯起狭眸,看向眼前高挺但却已经年迈的父亲的身影,心底也是说不出的疑惑。
他都弄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好端端的会让傅语入驻傅家,而且还对溪溪流露出那种冷漠又无情的态度,这改变,的确不是一般的大,要说起来,就算是以往傅月溪哪怕只是个养女的身份,傅宾鸿对她的态度也是一样的和蔼才是。
想不明白,那就等!
等!
“傅月溪,你不要太过分了,你已经把我害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要怎么样?你知道这双腿对我来说算什么吗?我这样的人,没有了双腿,又没了父亲,如果我的母亲也入狱了,那么我的人生这辈子算是完蛋了,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就不能看在曾经与我姐妹几年的份上,放过我们母女俩一马么?”
傅语害怕的嘶喊着,她的确是真的害怕,她知道傅月溪既然敢说证据俩字,那就一定是她真正的拥有这玩意儿的证据!
她跟傅月溪在一起生活了好几年了,她知道傅月溪这个女人心思到底有多么深沉,这个女人她绝对有着男人那般的魄力,她一定是一个说到做到,敢作敢当的女人。
所以为了生存,她必须求情。
哪怕沈曼青不屑于向傅月溪低头,可是她傅语还想要未来,还想要前途。
“简直是反了!傅月溪我看你是翻了天吧?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连你姐姐都敢打了?虽说我们现在被你父亲赶出傅家了,但是却并不代表曾经那些年我对你的养育之恩就成为了浮云,难道你这个人就这么铁石心肠,没有一丁点情分可讲?”
沈曼青大大的吸了一口气,嘴唇大张,惊讶的无以加复的样子看起来真是有几分好笑,而她的目光掠过了傅月溪的脸庞,再掠过傅语那张已经明显肿起来的脸庞,眼神儿刹那间就暗了暗。
这个傅月溪,力气竟然比小语还要大?
本以为这些年她在外面回国便是一个锐变,按道理来说她应该是过的很养尊处优的才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呢?比起小语的那个耳光,傅月溪甩过来的这个耳光明显杀伤力大了五倍不止。
同样是巴掌,同样是短短几分钟内的事情,可是这俩人脸蛋儿上的红肿程度确实明显大有不同。
心头划过一道阴鸷,沈曼青冲上前去就是抑制不住情绪的扑向傅月溪,站在一侧的傅宾鸿沉默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的身侧,傅子玉的眼神又是冷锐了几分,那犀利的凝聚着暗藏冷意的狭眸眯起来,紧紧的锁视着此刻向着傅月溪扑去的沈曼青,眼底透着的那种精芒,宛如只要沈曼青敢乱动手,下一秒他就会把她撕碎一般。
那是暗藏着豹子的蓄势待发以及鹰隼的犀利杀气!
冷——
瞬间冷了下来的办公室内暗藏着几分沉浮的气息,内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之前原本是谈判的姿态现在会变成如此厮打的一幕,那站在门口处守卫着的军官被这巨大的动静一闹腾,实在是沉不住起来,抬首就往里头望去,却正好对上了此刻正在撕扯着傅月溪的沈曼青。
如此一幕,当真疯癫又好笑。
这可真是让这位军官给大开眼界了一把,在军队中见识广泛的他也从未见过女人如此疯狂厮打的一面,看到这里,他的小心脏都似乎忍不住的抖了抖,伸出手捂着心口处,这军官缩了缩自己的身子,眼底闪过一道疑惑。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泼妇骂街?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人打架?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市井女人毫无形象的较真儿?
这……只能是用三哥字儿来形容了!
真——可——怕!
傅语看着冲上前去就为自己解气的母亲那有些发福的身影,眼底的泪水愣是没忍住掉了下来,原本心底就有着怒气和憋屈的傅语这会儿被沈曼青这一动作给感动的,几乎是浑身的情绪都起来了。
两行清冷迅速在她的脸庞上滑落。
“爸爸,您真的要亲眼看着她把我们送入监狱吗?您知道吗?如果不是她我的双腿也不可能会瘫痪了,这件事情我本来不想跟您说的,可事情的真相却就是这样的,但是傅月溪却还把媒体买通,最终制造出来一场假象,让外界的人都以为事情是我们自找的,其实不是的父亲,你们都被骗了你知道吗?”
傅语哭喊着说话,手动推动着自己身下的轮椅,来到了傅宾鸿的身边儿,扬起的脸庞上带着几分泪花,看起来那叫一个单纯而可怜啊,这要是陌生人在这儿恐怕都得为之动容了吧?
那门口处守卫着的军官却也同样瞥见这一幕,眉头一簇,双目一紧,他心头便是涌动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傅语长得不差,白皙的脸庞早已经遮挡了她的三丑,一白遮三丑就是这么来的。
这会儿楚楚可怜的抬着头盯着父亲的眼神儿里头含着希冀,水雾凝聚的双眼中全都是真切与诚恳,这样子,真真儿是让人心疼无比,连门口处守卫的军官都忍不住要生出对她的怜惜来了,又何况是曾经真正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女儿的傅宾鸿呢?
双目霍地睁大,傅宾鸿那双轻微浑浊但却依旧精锐的双目中全都是失望与震惊,当然,这目光不是对着傅语的,而是对着傅月溪的。
不需要任何问话,没有任何重复第二遍的问题,亦是没有求证过,傅宾鸿只这一个眼神儿,便已经让傅月溪那颗原本凝聚着怒火的心一瞬间冷若冰霜般的禁锢了起来,这眼神,太伤人。
在军区中许久没有关注过这一切事情的傅宾鸿面上的表情虽然真实,但实际上,他心底却还是对傅月溪带着几分保留的,他的女儿,不需要任何人来告诉他是怎么样子的,因为是他的孩子,所以在他看来,再如何,都不可能会像是别人口中所说的那般毒辣。
因此他会用如此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正在应付沈曼青的傅月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