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晏围观了几天专业选手的神操作,自己也玩得沉迷,此刻精神有些萎靡,反应也有些迟钝。慢了半拍,才面露讶色,“诶,许教授?”
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本来是说过两天再过去咨询中心的,我给忙忘了……”笑得有些尴尬。
“没关系,”许教授态度依然温和,“什么时候需要帮助,可以再打电话来预约,我和别的老师,都会尽力提供帮助。”
这话说得宋清晏更不好意思了。
何语拍了拍宋清晏的肩膀,“许教授是来协助调查的,我们不要耽误他接受讯问了。”
宋清晏就是一愣,“迅……问?”
他书读得不多,但讯问一般都是针对犯罪嫌疑人的……吧?
不待他再发疑问,他的背后被何语推了一下,不容反抗地推着他往前走,边走还边回头冲许教授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教授,楼下那几个字很好,我建议你考虑一下。”
楼下各种布告栏宣传栏不少,但要论最显眼的几个字,还是那四个大字——
坦白从宽。
宋清晏在一间办公室里坐下,整个人都是稀里糊涂的。他游戏打得正酣畅淋漓,被接来警局,迎面就碰上要被“讯问”的许教授。
……什么情况?
他是不是错过了很多事情?
何语看出他的不安,给他倒了杯水,“别紧张,你跟他不一样,不是来接受讯问的。就是关于五年前的事情,我想跟你聊聊。”
宋清晏的手猛地一颤,杯子里的水洒了大半,“什……什么?”
上回他被颜宁的妹妹,那个女警察问话,不小心说出来他妈那通电话,回去他就胡思乱想做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梦。紧接着就是那个死人……
宋清晏想起蜷缩在旅行箱里的那具死状可怖的尸体,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杯子。
当年……当年颜宁是跳楼死的,据说跳楼死的人,样子特别特别惨,特别恐怖,估计比那具尸体还……
手里的杯子脱了手,在下落的过程中被何语接住。宋清晏双手捂着头,把头埋在胸口,喃喃自语,“我不知道……我都忘了……都忘了……”
“可是你没有忘,”何语的手落在他的肩头,嗓音安抚中带着蛊惑,“一直努力假装遗忘,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察觉,也很辛苦吧?”
他一直让人盯着宋清晏,这几天在电竞体验中心,更是紧密盯人。一方面是保护宋清晏,另一方面,也是想观察他的行为,试着推断许瑾舟到底打算做什么。
先前宋清晏背负着巨大的压力,他毕竟年轻,还有些负隅顽抗的意志在,结果可想而知,他近乎被压得精神崩溃,不得不寻求心理援助。
而跟许瑾舟恳谈过后,他好像看开了一样,把启明国际贱卖,似乎全不在意这个品牌一夜之间的灭亡。对于父亲宋启明,他更是满腹怨气,甚至有几分置之不理,要划清界限的架势。
许瑾舟不愧是心理学教授,攻心为上,他没有从肉体上杀掉宋启明的儿子——至少暂时没有,但他的一番“开导”,促成了有着宋启明名字的启明国际的加速灭亡,也让宋启明从精神层面上,基本等同于失去了这个儿子。
外界早已对宋启明人人喊打,而更能给他沉重一击的,恐怕是儿子的抛弃吧?从医院传来的消息,宋启明的身体状况愈加恶化来看,许瑾舟的目的已然达到了。
许瑾舟后续还打不打算做什么尚未可知,但既然许教授先开了个头,暗示宋清晏与裴玉珠夫妇俩切割开,那他便不客气地循序渐进一下——
“其实你何必逼迫自己呢?”何语按在宋清晏肩头上的手微微用力,既有安抚的意味,又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把秘密埋藏在心底,想忘又忘不掉,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情,我都知道。这份辛苦,有的时候是有必要的,但还有的时候……”
见宋清晏的身体动了动,似乎有所触动,他接着道,“清晏,你还年轻,人生的路还很长,何必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枷锁呢?”
说完,他收回手,站起身,“我毕竟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算算年纪,我也只痴长你两岁,可能你信不过,接下来不如还是再找许教授……”
他才作势要迈步,衣角被宋清晏扯住,“别,哥,我不是不信你。”
那许教授刚被叫来问讯,还不知道有什么嫌疑呢……
宋清晏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跟颜谧是、是男女朋友,当年闹得那样……颜谧又是颜宁的姐妹……”
何语坐了回去,重新给他倒了杯水,用眼神鼓励他继续说。
宋清晏咕咚灌了两口水,舔了舔唇,一咬牙,“去他妈的,我不忍了!反正她已经死了!”
“我本来想着死者为大,都已经是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但是,但凭什么只有我受煎熬!”他深吸一口气,“我看见了!颜宁……那天,我看见我妈,不是,我看见裴玉珠上了那栋废弃的教学楼!就在出事之前!”
……
另一边的审讯室里,许教授坐在桌后,看看对面面无表情的颜谧,再看看她旁边一脸凶悍的王继坤,淡定客气得仿佛是被朋友邀请来做客,“二位叫我过来,是有什么我可以帮助警方的吗?”
对方是专业的心理学家,在他面前玩心理战术,等于是班门弄斧。颜谧清楚这一点,王继坤更明白,索性单刀直入,拿出樊倩倩手机内存卡里的那几张照片——
“许教授不妨解释一下。”
许教授看着照片,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讶异,“这些……是樊女士拍的吗?”
“你承认和樊倩倩相识?”王继坤眯起眼睛。
“相识…… 也算得上吧?”许教授坦然道,“之前心理咨询中心与鼓山监狱做了个教育活动,我向几个服刑人员做了心理辅导,其中一个是樊女士的弟弟。那天她正好去探监,遇到聊了几句。后来,就几天后吧,我在路上遇到她,顺路载了她一程。”
他的解释完全如颜谧所料。无懈可击。
“那这份病历呢?裴玉珠的病历,怎么会在你手上?”王继坤追问。
许教授明显地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这病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应该是樊女士不知道从什么途径得到的吧?不能因为她在我车里拍照,就默认是我持有裴女士的病历啊。”
这下换王继坤一愣。没有料到还有这个诡辩的角度。
“你是说樊倩倩带着裴玉珠的病历坐了你的车,然后在你车里拿着病历拍照?”
许教授想了想,“樊女士当时的心理,或许比较兴奋?毕竟……”他摇摇头,“我中途离开了一会儿,照片应该是那段时间里拍的,我并没有看到。”
这样解释倒也不是说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