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和陈虎玩得最好的男孩儿叫李达,李达大喊一声:“裴川是小狗!”
立马有几个孩子应和地点点头。
贝瑶回头,那个单薄的背影一动不动。
“妈妈说,咬人是小狗。瑶瑶,我们不和他玩。”
贝瑶眼睛大,睫毛也很翘。扑扇着眨眼,让人想摸摸她脑袋。她严肃着脸摇摇头:“他不是小狗。”她大声告诉向彤彤和小朋友,“他叫裴川,我妈妈说,‘川’是河流,河流很干净的。”
裴川垂眸。
女娃娃的声音稚嫩清脆,像是一拨的风铃。
腿断了,许多人嫌他脏。
幼儿园的孩子都记得那次尿尿的事。
其实他不脏,很早他就自己穿衣服和裤子了。上了厕所他也会认认真真洗三次手。裴川甚至比同龄的孩子早慧许多,他现在就会做算数题了。可是仿佛腿断了,就成了肮脏的存在。
爸爸给他取名字的时候,取义“海纳百川”。
他虽然不能懂这是什么意思,可是知道这是个好名字。
然而再光明磊落不过的名字,如今也因为双腿被斩断染了尘,没了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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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虎的家长先来,爸爸和妈妈都来了。
陈虎爸爸孩子们都眼熟,一个虎背熊腰的叔叔。他眼睛瞪得铜铃一样大,指着裴川:“臭小子,要是我家小虎有什么事,老子就打死你!”
陈虎一听,哭得惊天动地委屈极了。
陈虎妈妈也瞪了裴川一眼,抱着孩子要去诊所看伤。
小吴老师尴尬地站在一旁:“抱歉抱歉,是我们没有看好孩子,赶紧带小虎去看看吧。”
夫妻俩这才抱着孩子走了。
过了半小时,裴川的母亲蒋文娟来了。她长相秀气,头发盘在脑后,干净利落。
这是个长相十分温婉的女人,裴川像妈妈多一些,他眉眼俊秀,却又因为三分像爸爸的长相,轮廓要深沉些。
蒋文娟来的路上就听小赵老师讲了经过。
这个女人沉默着,过来先对着裴川笑了笑,然后附身摸了摸他的头。
贝瑶清楚地看见,沉默的小男孩眼里渐渐点亮了色彩。
像是春回大地,枯木点上翠枝,星星点点的光芒让他漆黑的眼睛多了颜色。她推着轮椅往外走,贝瑶听见男孩子喑哑的声音很轻的一声“妈妈”。
他会说话,只不过少言。
幼小的孩子心里有杆秤,界限分明。
她眨巴着眼睛,趴在门边,眼巴巴看着他们的背影。
什么时候裴川才肯和她说话呢?
第5章 别咬她
蒋文娟把裴川带回家,给他洗了把脸,又拿水盅接了水给他漱口。
裴川一直安安静静的,蒋文娟看着孩子苍白清秀的脸,摸了摸他黑发:“小川为什么咬陈虎?”
裴川垂下睫毛:“他抢我饼干。”
蒋文娟皱眉。
她知道裴川在撒谎,他们家家境在整个小区算是顶殷实的了。那种夹心饼干别人家没有,可是他们家不仅有饼干,还有巧克力。裴川不会为了一块饼干去打架。
即便孩子不说,她的目光落在裴川腿上,眼里顿时多了泪意。蒋文娟其实也明白为什么,肯定是因为他的腿。
她温柔地抱抱他,然后笑道:“妈妈去做饭,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小川有想吃的东西吗?”
裴川摇头,黑眸安静懂事地看着蒋文娟忙碌的身影。
裴浩斌傍晚才回家,他最近在缉拿一个毒犯,常常忙到深夜。他回来以后,整个家的氛围安静了一秒。
裴川家有台彩色电视机,放在客厅,在九六年算是件稀罕东西。蒋文娟在和裴川一起看歌唱节目,裴文娟没有转头,倒是裴浩斌率先说:“我回来了。”
他先看看疲惫的妻子,又摸摸儿子的小脑袋。
裴川仰头去看爸爸,明澈的眼里没有半点恨意。裴浩斌心里微不可察地一痛。
蒋文娟怨他连累了裴川,两个人隔三差五就吵架。
前段时间有一晚两个人都忙,蒋文娟急救手术主刀,裴浩斌也还在工作。他们都以为彼此接了裴川,结果回来才知道两个人都没有去,当天晚上蒋文娟歇斯底里哭了一整晚。
蒋文娟和裴浩斌虽然是介绍婚姻,可是夫妻俩刚结婚的时候很甜蜜。特别是裴川出生以后,这样的幸福感到达了顶峰,可是裴川后来腿断了,蒋文娟没法不恨裴浩斌。
她恨丈夫因为工作招来报复害了儿子,,让孩子在四岁的时候被犯罪分子斩下了小腿。
当时见到浑身是血的裴川,蒋文娟肝胆欲裂,心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