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栖迟绣的认真,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渐渐逼近的脚步声。那人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后,低低地唤了声:“殿下。”
宋栖迟吓了一跳,连忙丢下手中的针线转过身来。
“傅……傅大人?”她吃惊地喊出声来,“你不是应该早就回大夏去了吗?为何还在宫中?”
傅衍之连忙把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小声些,“臣是从大夏赶过来的,今早刚到皇都。臣有件要紧事要告知殿下,又不想惊动旁人,所以只好偷偷潜入皇宫来见殿下。”
宋栖迟蹙眉道:“傅大人是大夏使臣,做事大可不必如此偷偷摸摸。”
傅衍之见她有些不高兴,连忙解释道:“殿下恕罪。臣今日来此,是想告知殿下,陛下已经病重多日,宫中太医皆说无药可医。陛下心知自己时日无多,但临终前还想再见殿下一面,臣不想让陛下抱憾而终,所以才快马加鞭赶至楚梁,告知殿下此事。”
“你说什么?”宋栖迟猛地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父皇病重……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宋鸣到底还是她父皇,得知他病重的消息,宋栖迟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殿下被朱珩带走之后,陛下便病倒了,太医说……陛下只剩下不到六天的时间了。陛下子嗣不多,太子在白玉关一战中战死后,便再无人可承继大统。陛下一旦驾崩,朝中必将大乱。”
他顿了顿,忽然极郑重地朝她行了一礼:“臣恳请殿下,为了却陛下遗愿,更为了大夏江山稳固,回大夏一趟吧。”
宋栖迟怔怔地站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
父皇只剩下不到六天的时间了……这怎么可能?当初劝她跟朱珩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咬着唇,眼眶慢慢变红,晶莹的泪珠在眼尾处打转。
傅衍之仍旧维持着行礼的姿势,言辞恳切地劝道:“朝中不可一日无主,还请殿下三思。殿下身为长公主,是皇家如今唯一的血脉,更是百姓民心所向。只有殿下回去,才能让大夏百姓心安。”
宋栖迟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知道,父皇一旦驾崩,定会有无数人为了坐上那张龙椅而争的头破血流。
杀戮、鲜血、尸体……
所有围绕着权势的残酷争夺,最终受苦的都是百姓。
而只有她回去,才能制止这一切的发生。
她是清宁长公主,是曾给大夏带来祥瑞的人,更是千千万万百姓虔诚敬仰之人。只有她回去了,才能稳住朝局,稳住民心。
大夏需要她。
大夏的百姓……更需要她。
宋栖迟深吸一口气,慢慢抬起头来,神色竟是出奇的平静。
“你先回去吧。等我想好了,自会做出决定。”
傅衍之应了一声,便消失在了门外。宋栖迟回到窗边,慢慢地坐了下来,低头凝视着那绢扇上已经绣好了一半的鸳鸯。
她心里清楚,这次她若回去了,只怕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
可是她曾答应过的,会一直陪在阿朝身边,永远不离开他。
她轻轻叹了口气,重新拿起针线,将剩下的一半鸳鸯绣好。这幅鸳鸯戏水的绣面,她头一次绣的这样栩栩如生。
身后传来裴溪故熟悉的脚步声,她慌忙把绣扇藏在背后,匆匆站起身来。
“殿下在做什么?”
裴溪故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针线,笑着问道:“殿下是在给我准备生辰礼物吗?”
“……嗯。”宋栖迟慌乱地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还,还没做好呢。”
裴溪故走到矮桌前蹲下来,看着她绣废了的几块绢布,唇角微勾:“看这图案,像是鸳鸯。”
宋栖迟脸颊泛红,连忙打断了他:“好啦,你别猜了。”
“好,听殿下的。”他站起身,乖巧地朝她笑了笑,“阿朝不猜了。”
“阿朝。”
宋栖迟心神不宁地唤了声他的名字,声音小的都快要听不见了:“我……我有件事要对你说。”
少年睁着一双纯澈的眸子看向她,问道:“何事?”
宋栖迟咬着唇,挣扎了好半晌,才慢吞吞地从唇齿间挤出几句话来:“我父皇病重,只怕没几天日子好活了。我……想回去看看。”
裴溪故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他沉默了许久,终于轻声问道:“这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是傅大人。父皇病重,临终前想再见我一面,所以他才赶来楚梁告知我此事。”
“可是你父皇待你本就没什么情分,你又何必跑回去看他?”
裴溪故的手慢慢攥紧成拳,咬着牙道:“他身为父亲,竟舍得让你在暴雨中跪上两个时辰,这样的人,你还回去看他做什么!”
“可是他毕竟是我父皇!”宋栖迟眼角含泪,声音颤抖,“就算不为了父皇,便是为了大夏千千万万的百姓,我也得回去看看。”
“百姓?”裴溪故苦涩地扯了下嘴角,眼中浮现出几分自嘲般的笑意,“上次你与我吵架,便是为了那些大夏百姓,这一次又是为了他们……”
宋栖迟急切地扯住他的衣袖,“阿朝,你听我说……”
素日乖巧的少年这一次却没有听她的话。他猛地推开宋栖迟的手,红着眼睛,声音微微颤抖: “所以,殿下要离开我,为了那些百姓回到大夏去……对吗?”
“不是的阿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