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小德子远去的背影,巧儿的目光一凉,没种的阉人!
巧儿抬眸望了望金碧辉煌的琼楼玉宇,心中暗叹,吃人的地儿哦!得赶紧离开才是!
小德子在北正间门口站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也没看见屋子里有光,便前往了东次间复命:“娘娘,厨房里的菜和奶酒都有动过的痕迹,大小姐回了屋子,也不知是不是万岁爷让她回的,奴才想见大小姐但大小姐歇下了,奴才不好硬闯。”
玉妃要的可不是这样没有价值的消息!孕妇易怒,特别是长期装仁慈的孕妇,玉妃拿起枕头便朝小德子砸了过去:“滚!”
翌日,水玲清晨起后前往北正间,准备叫上水玲珑一起到前面拜见玉妃,谁料,水玲清刚跨入房内,便听得枝繁呜呜咽咽的哭泣,她的心一颤,三两步绕过屏风,就看见水玲珑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大姐!大姐,你怎么了?”
水玲珑没有反应!
水玲清的心口再次一颤,一种不祥的预感蔓过心扉,她坐到床边,握住水玲珑冰凉的手,问向枝繁:“我大姐怎么了?枝繁你别紧着哭,快告诉我呀!我大姐昨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现在……现在我叫她……她都听不到了?”
说着说着,泪珠子吧嗒吧嗒掉了下来,从没哪一刻如此时这般在意水玲珑,只要想着水玲珑可能会出什么意外,她的整颗心都是痛的!
枝繁吸了吸鼻子,啜泣道:“大……大小姐……怎么了奴婢也不知道,或许是踢了被子……或许是夜里如厕着了凉……”
水玲清的心一下子就慌了,她从来都是跟在大姐身后,没风吹也没雨淋的,凡事都有大姐替她拿主意,眼下大姐病倒,她突然就像没了主心骨似的,手足无措了:“大姐!你醒醒啊,我……我好怕!”
枝繁抹了泪,站起身给水玲清倒了一杯茶,水玲清摆手不要,枝繁劝慰道:“五小姐别哭了,您哭了也无济于事,还是赶紧给玉妃娘娘通报一声,请娘娘派个太医过来吧!”
“对!对!请太医!”水玲清腾地站起身,抹了眼泪便往外走,横冲直撞地,一开门便撞到了水玲月,水玲月的脚被狠狠地踩了一脚,她吃痛,不悦地瞪向来人,正欲发火,看清对方和事发地点后,她的火气瞬间堵在了喉头,“是五妹啊!”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低头开始整理光洁如新的裙衫。
水玲月穿了一件粉色绣白茉莉褙子,显得身量纤纤、肤色白皙,梳着百合髻,对这个年龄而言略显成熟,偏她生得妩媚并无让人觉着突兀,发髻左边是一支鎏金兰花钗并一对茉莉白玉花钿,右边簪一朵新鲜的小桃花,她美眸一转,顾盼神飞,端的是清新亮丽、娇柔动人。
五姐妹里,除了水玲溪,当属水玲月最貌美,饶是天天见、月月见,水玲清还是被眼前的水玲月给狠狠地惊艳了一把,她觉得今天的四姐似乎有些不大一样了,水玲月被看得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错开视线,水玲清适才喃喃道:“四姐姐……你……你好漂亮!”
原本只想做戏对水玲清好,眼下听了这话,水玲月的笑容真了几分,她摸了摸头上的兰花钗,余光扫了一眼屋内,问道:“这是要去给玉妃娘娘请安吗?大姐怎么没跟你一起出来?”
水玲清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大姐……大姐病了!昏迷不醒……我……我正想求玉妃娘娘给请个太医的!”
莫不是昨儿水玲珑离开厨房后出了什么事?水玲月的眼底流转起意味深长的波光,并笑着宽慰道:“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哭哭啼啼也不怕玉妃娘娘笑话,你平日里和大姐走得近,别让人笑大姐没把你教好!”
话音刚落,水玲清就不哭了。
看到“水玲珑”这三个字对水玲清如此管用,水玲月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一块肉不争不香,没水玲珑时,水玲月不认为水玲清有什么稀罕的,眼下经这一闹,水玲月又觉得如果水玲清含糊她比含糊水玲珑多,那么,她也是高兴的。一念至此,水玲月拔下一个茉莉白玉花钿,戴在了水玲清的发髻上,像个宽厚仁慈的姐姐:“瞧你,打扮得是不是也太素净了些?以后缺什么,只管告诉四姐,四姐会比大姐对你更好。”
“啊?”水玲清目瞪口呆……
“既然来了,我也进去看看大姐。”水玲月提起裙裾,仪态万方地走进了卧房。
枝繁坐在床头的杌子上小声抽泣,水玲珑面容苍白地躺在床头,几缕青丝贴在汗渍斑斑的鬓角,越发显得恹恹羸弱。想起昨晚她找遍了小厨房和小厨房附近都没看到水玲珑的影子,她不禁疑惑,那时的水玲珑到底去了哪里?是躲在不为人知的暗处,还是已经回了房?水玲月晶莹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冷意,口中却柔声道:“大姐,我是四妹,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们要去给玉妃娘娘请安了,错过了时辰可不好。”
言罢,等了片刻,水玲珑仍无动静。
难道真病了?不是装的?水玲月移步到床边,握住水玲珑的手,打算狠狠地掐她一把,看她是真晕还是假晕,谁料,当那柔软得像海绵一般的素手落入她掌心时,她本能地就是双手一捧,生怕弄坏了它!都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显然,水玲珑的这张“脸”比她们几个都要美丽太多!纤长柔美、光滑如玉、细腻如脂,比婴儿的肌肤还娇嫩,别说掐,哪怕轻轻碰一碰,都怕擦破了皮。水玲月眉头一皱,轻轻将水玲珑的手塞回了被子:“给玉妃娘娘请安去吧,顺便请个太医来。”
早膳时,玉妃听闻了水玲珑昏迷的消息,当即脸色就是一变,立马请了相熟的陈太医过来。陈太医隔着帘子,给水玲珑诊脉之后,又问了枝繁水玲珑夜间的睡眠情况。
枝繁答道:“大小姐的睡眠一向安好,昨儿夜里也不知是不是初来乍到的缘故,梦里尖叫了好几次。”
尖叫?其实水小姐的脉象没什么病症,可以说,好得很,但作为太医,他若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便不是大小姐没病,而是他诊病无能,陈太医凝眸道:“大小姐应当是受了惊讶,亦有点儿轻微的风寒。”
玉妃懵了,什么叫做受了惊吓?难道昨晚在小厨房,皇上对水玲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若真做了,今早不该这般风平浪静才是,皇上生性风流,却不会随意要了谁又不给名分,总体而言,皇上是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要命的,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太医开了点压惊和治疗风寒的药,玉妃拨了两名资历老道的宫女随枝繁一起服侍水玲珑,不曾想,一夜之后,水玲珑的病情非但没得到妥善的控制,反而半夜发起了高热,除此之外,背上、肚子上以及大腿上都起了好多小红点。
太医不能瞧水玲珑的身子,都是由宫女们禀报的,陈太医再次给水玲珑诊脉,这一回,他再也不敢说水玲珑只是受了惊吓或染了风寒。他换了药方,两天后,水玲珑的病情愈加严重,就连手背和脸上都长了红疹子,一时间,玉妃侄女儿得了怪病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传到了皇后耳朵里。
原本,宫妃们的家眷入宫探亲是要先拜见皇后的,但皇后不待见玉妃,是以,水玲珑一行人入宫前皇后便免了她们前去请安,可如今人在宫里出了事,她没有不管不问的道理,尤其那病……听起来怪骇人!
三公主在御花园里打秋千,宫人禀报说驸马爷来了,三公主心头一喜,立马跳下秋千奔到了郭焱面前,笑呵呵地道:“你来啦!”
“嗯,下了朝便和皇上请了旨意,过来看看你。”若非有个驸马头衔,他根本进不了后宫,想起先前在宫门口诸葛钰急得团团转又别无他法的样子,他心里实在畅快,哼!跟他抢玲珑,门儿都没有!很快玲珑就会发现这世上到底谁对她最好!当然,畅快只是一瞬,他更多的是担心,担心得整夜整夜睡不着,生怕他还没叫她一声“娘”,她便和他天人两隔了。他明明记得那晚抱她回房时,她还好好儿的,怎么一转眼就病来如山倒了?这一刻,他恍然警醒,自己对她的情况掌控得如此之少!
“郭焱你这几天在忙什么?”三公主巧笑嫣然地问道。
郭焱敛起翻飞的思绪,嘴角扬起一抹浅笑,道:“漠北皇室换了继承人,新上任的漠北皇帝欲派使节出使大周,与我们建立良好的邦交关系,皇上让我负责接待漠北使节。”实际上,皇上一开始属意的人选并不是他,毕竟他是漠北的仇人,哪怕换了皇室继承人,皇上也担心他和对方大眼瞪小眼、两看两相厌,但他想到接待外国使节的细节工作向来是分给礼部的,他若成为负责人,便能借着谈公事为由,时常出入礼部尚书府(水府),他便毛遂自荐要来了这份风险大又吃力不讨好的差使。
三公主一听郭焱要和漠北时节打交道,心里就有些忐忑了:“不行啊!你跟漠北人基本属于天敌,凑一块儿很危险的!何况,我们马上就要大婚了,荀世子说啊,大婚之后最好来一趟蜜月旅行,那样感情才会好嘛!你要是忙得团团转,哪有空陪我?”
突然听到荀枫的名字,郭焱的心像被针给扎了一下,随后他笑着摇头:“这事刚提上议程,等漠北使节真正进入大周估计已经夏天,呃……或者秋天了。”关于蜜月旅行,避而不谈。
三公主长吁一口气,笑盈盈地道:“那你每天下了朝都来陪我玩,好不好?”
郭焱下意识地打算拒绝,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好。”
三公主羞涩地一点一点靠进他,尔后壮着胆子想勾住他的手指。郭焱却是忽而抬手理了理朝服的下摆,状似随口问道:“听说……水玲珑病了。”
他似乎……很关心水玲珑!三公主的面色一凛,收回僵在半空的手:“嗯!”
郭焱没注意到三公主情绪上的变化,只道:“三公主,你替我妹妹去看看水玲珑,好不好?我妹妹挺担心她的。”
有些招式,用一次奏效,两次便失灵了。三公主狐疑地看向郭焱,没放过他眉宇间化不开的愁绪以及提到水玲珑时满眼的心疼。郭焱,我才是你的未婚妻!你心疼的人为什么不是我?三公主心里一酸,鼻子也跟着一酸,她忙撇过脸,不让自己这副小妒妇的模样被郭焱看到:“我母后派了人去看她,很快就有结果了。”
良心告诉郭焱,他不该利用这个纯真少女对他的感情,可一想到水玲珑生死未卜,他又觉得自己哪怕卑鄙到天打雷劈都无所谓,他上前一步,握住三公主的手:“别人哪有你能让我放心?”
三公主咬咬牙,忍住羞涩:“那你亲我一下!”
这……两辈子加起来他也没有和女人亲吻的经验,郭焱的长睫飞速眨动,沉默了片刻,尔后歪着脑袋,唇瓣自她水嫩的脸颊轻轻擦过……
郭焱,你混蛋!你为了她可以委屈成这个样子……
三公主含泪走了,半路,碰到也下了朝的云礼,云礼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三妹,怎么了?”
三公主听到熟悉的声音,像见了救星似的扑进了云礼的怀中,在郭焱面前没敢流出来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大哥,你说,你喜欢的人喜欢上了……一样东西,把它看得比你这个人还重,你会怎么办?会不会想毁了那个东西?”
云礼的眼神一闪,难道郭焱心有所属了?他扶起三公主,修长的手指缓缓擦了她眼角的泪,暖暖的目光,微笑的眼眸,悠扬磁性的嗓音,让三公主躁动的心一点一点沉静:“会想啊,怎么不会?人……本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