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妃点点头,眉目中泛起几分愁色,道:“婳儿你这样聪明,大概是能猜到些,不必我赘述了。”
施婳若有所思地道:“若是王爷想如此打算,必然要骗得过宫里的太医才行。”
恭王妃道:“这是自然的,所以我才想到你,你行医多年,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让王爷能立时染上重病。”
施婳想了想,恭王妃犹豫片刻,又补充道:“最好不是真的病了,只需要瞒过太医便可。”
闻言,施婳思索许久,才道:“可倒是可行,不过我需要一点时间仔细想想。”
恭王妃立即大喜过望:“多谢婳儿,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她说着,又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他为何要将这种事情交给我来做,若不是你,我倒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施婳听了,只是笑而不语,她倒是能猜到些许缘由,但是不好说给恭王妃。
傍晚时候,谢翎回来,施婳将今日恭王妃来的事情说给他听,谢翎想了想,道:“王爷做事向来缜密周到,他必然是猜到王妃会向你求助,这才故意把此事交给了王妃,不过这样一来,知道内情的人会更少,免得到时候走漏了风声,反倒不好。”
施婳点点头,之前恭王妃说起这事时,她便立刻猜到了,遂道:“要想瞒过宫里的太医,确实不是简单的事情,我记得之前陈老他们给我的医案里似乎有过这种情况,等我再仔细琢磨琢磨。”
谢翎沉吟片刻,道:“若是实在觉得为难就算了,让王爷染个病也行。”
施婳失笑:“王爷千金之体,怎能真的轻易染上病?”
谢翎不以为意地道:“有所得,便有所失,王爷想以此计躲过归藩之事,势必要付出些代价,世上岂会有轻而易举的好处?”
一日后,施婳去了恭王府,找到恭王妃时,她正站在廊下发呆,枝头的梅花都落尽了,嶙峋的树枝间冒出嫩色的小芽儿来,看上去分外喜人。
见了施婳来,恭王妃回过神,摒退了左右,只余一个绿姝在前面看着,拉着她小声道:“婳儿,成了么?”
施婳从袖袋中取出一个一指来高的瓷瓶来,递给她,道:“每日清晨服用一滴,此药有轻微毒性,能使人全身乏力,头晕目眩,似染沉疴,切记,不可多服。”
恭王妃有些紧张,接过瓷瓶,道:“有毒?”
施婳微微颔首,道:“不过毒性很轻,只是症状看起来严重罢了,人是要吃些苦头的,等到夜里时,以蜂蜜泡温水喝下,便可解毒,次日清晨起来再服一次,如此往复便可。”
恭王妃捏紧了瓷瓶,问道:“不会被太医看出来吧?”
施婳一笑:“毒性太过轻微,便是不喝蜂蜜水解毒,第二天这些症状都会消失,所以太医是不会被发现的。”
恭王妃放了心,施婳犹豫了片刻,又道:“对了,连续服药到第三天的时候,王爷可能会有出痘的症状,乃属正常,不必紧张,过几日便会消了,到时候太医可能会给王爷开方子,你只需让王爷把药悄悄倒了便是。”
恭王妃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婳儿。”
施婳不由笑了:“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她告辞之后,恭王妃便将那瓷瓶放入袖带中,深吸一口气,揣着这小瓶子去了书房,恭王还半靠在榻上装着病,窦明轩坐在一旁与他说话,见了她进来,立即起身行礼:“见过王妃。”
恭王妃颔首:“窦大人。”
恭王看了她一眼,对窦明轩道:“此事便照我说的去查。”
“臣明白。”
恭王摆了摆手:“你先去吧。”
窦明轩离开之后,恭王妃犹豫了一下,才上前把门关上,恭王立即站起来,舒了一口气,转向她,语气有了几分戏谑:“王妃可想到办法了?”
恭王妃看了看他,将施婳给的那个瓷瓶拿出来,放在桌上,道:“每日服一次,之后便会觉得头晕目眩,全身乏力,不过一次只能服一滴,不可多服。”
她顿了顿,道:“有轻毒,不过太医大概是无法发现的,办法臣妾是想了,用或不用,端看王爷如何抉择。”
恭王拿着那个瓶子,放在手心转了转,忽然笑着道:“你这是找谢侍读的夫人要的吧?”
恭王妃面上露出几分明显的惊讶:“你如何知道?”
恭王笑着挑了眉,恭王妃却误会了,不悦地皱起眉,道:“你派人盯着我?”
她性格仍旧如此,一两句话就露了馅,也不再自称臣妾了,声音里带着几分怒气:“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将这事情交给我去做?想来你自己做放心才是。”
恭王有些无语,等她说完了,才道:“我只是猜到的罢了,王妃何必生气?”
恭王妃仍旧有些气,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不再看他。
第 159 章
没几日, 恭王病重的消息便传到了宫里, 自然而然为宣和帝得知,派了太医过去为恭王诊治,哪知病情不仅没好转, 反而还有越来越重的趋势, 恰在这日, 有几个朝臣上奏,如今储君已定, 恭王留在京中多有不便, 当应早日归藩云云。
宣和帝当场就把奏折给扔出去了,把那几个大臣骂了个狗血淋头,大意是,朕如今还没百年,怎么就不便了?朕看你们简直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恭王如今病重,这节骨眼上还让他归藩, 若是路上出了点事情, 你们谁拿脑袋来顶上?
这一通骂不要紧,朝臣们灰溜溜地撤了,宣和帝气还没出完, 见太子站在一侧,又把太子给骂了一通, 话里话外指责他不顾亲义, 虽然没有直说,但其中的意思已经是很明显了。
太子跪在地上, 被骂得一脸铁青,也不敢反驳,老老实实地受着,本来算得万无一失,可是万万没想到,恭王在这时候竟然病了,病了也就病了,还叫宣和帝得知了,他们反而半点风声都没收到,此时唯有打落了牙往肚里咽,太子那憋屈劲简直别提了,回了府好一通发脾气,摔打砸扔,把一方上好的九龙戏珠洮砚给摔碎了。
若是一般的砚台也就罢了,可这一方洮砚却是今年年初时,宣和帝特意赐下的,太子这一摔,把自己都给吓了一跳,立刻杖毙了所有在场的宫人,试图将事情瞒住,岂料即便如此,摔碎砚台一事仍旧传到了宣和帝耳中。
宣和帝怒不可遏,直斥太子,太子满心不解,他完全不知道这事情是从何处传出去的,他分明把看见事情的宫人全部处死了,为何宣和帝会知道?
太子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想去,只觉得自己府里肯定出了奸细,等回太子府之后,他非要把那个告密的奸细揪出来千刀万剐不可!
兵部值房,此时天色将晚,最靠近里间墙下的位置,桌案前站起一个人来,他慢慢地收拾好桌上的文书物什,有人招呼道:“谢大人,回去了?”
谢翎含笑点头,那人又道:“谢大人等等,我与你一道走。”
那人是兵部的一名主事,名叫杜永安,职位比谢翎低些,为人很是直爽,两人出了兵部,往禁门方向走,一边说着话,正在这时,后面传来了脚步声,有些重,一般来说,在宫中行走的官员,大多都是步履轻微,就连武官都不会走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这岂止是走路?分明是发泄怒气。
杜永安好奇地回头一看,立即拉了谢翎一把,两人退至一旁,深深躬身,以示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