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嬷嬷的劝说只是给了朝阳一个台阶下,实际上她确实也有些担忧,早就想去前院的书房看看自己的夫婿了。
“诶,老奴这就吩咐去。”
桂嬷嬷欣喜地退下,半个多时辰后,朝阳公主带着几个伺候的下人,出现在了前院的书房中。
江流没让人拦下,朝阳顺利地端着汤水进入书房。
“猪心汤,定惊定神,补血养气。”
朝阳将汤水放在江流的面前,眼神并未四处打量,一副淡然的模样。
这是她第二次主动进入江流的书房,第一次是她异母的皇兄病逝,她来书房询问江流的打算,那时候他告诉她,他想要扶持幼帝,朝阳没说什么,就从书房离开了。
其实她并不满意江流的这个决定,因为立幼主的隐患太大,只是那时候她并没有质疑他。
立幼主啊,似乎对萧茹意这个无子的皇后来说好处最多,那时候江流和萧茹意的风流韵事传的沸沸扬扬,朝阳不想问,也不敢问。
这是她第二次踏入江流的书房,没想到为的却几乎还是同一件事。
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天下的主人不再是杨家人了,你会怎么做?”
书房内太安静了,几乎只有两人轻微的喘息声。当然,随着江流拿起面前的汤水后,又多了汤勺搅动汤水以及和瓷碗碰撞的声音。
“什么意思?”
不可避免的,朝阳的心跳漏了几拍。
“如果有一天我造反了,你是愿意做江夫人,还是愿意做朝阳公主?”
江流直接将话挑明,眼前的女人可是能够女扮男装上战场的巾帼英雄,他不觉得对方连这点事都承受不了。
“你想造反?”
朝阳的语速有些慢,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惆怅迷茫,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然后用无比复杂的眼神看向了对面的男人。
这一天终于来了!
她还记得当年她被父皇指婚给这个男人的时候,父皇说的那句话。
江家狼子野心,早就觊觎杨家的江山,她要谨记自己杨氏女的身份,监视江家的一举一动,必要时,除去江家人,保住杨氏江山,届时她还是尊贵无比的公主殿下。
对于父皇的这番话,朝阳不以为然,不过她的心中也明白,皇室和江家此消彼长,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皇帝容不下手握重兵的权臣,权臣未必会永远甘心于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父皇勉强称得上是明君,但也逃不脱帝王都有的疑心病,更别提她那个有勇无谋的皇兄了,要不是死的早,恐怕早就已经把江流逼反了。
说实话,当初皇兄病逝的时候江流居然没有选择造反让朝阳很是吃惊,他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会让他犹豫呢?
朝阳可不敢厚着脸皮觉得是自己让他犹豫了,只当江家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忠心,抑或是传言说的那样,自己的夫婿对她的皇嫂无比痴心。
“为什么要告诉我?”
朝阳敛眉,视线凝聚在鞋尖的位置,难道他就不怕自己这个皇室公主揭发他的狼子野心吗?
“如果我造反了,你会选择谁?”
江流依旧重复这一个问题,造反是必然结果,他得明白朝阳的态度,才能开始之后的布局。
“你知道我的母妃吗?”
朝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忽然提起了自己的母妃。
“她是夷族的公主,因为夷族战败,被当成礼物献给了我的父皇。”
朝阳深邃的五官轮廓就是源于她身上一半夷族的血脉,因为血统的缘故,小时候的朝阳在宫中并不受宠,好在她的母妃象征着夷族归顺燕朝的决心,因此母女俩即便不受宠,也没有受到过慢待。
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的母妃时常向她说起她的故乡,那个水草丰茂,牛羊成群,民风彪悍的地方,朝阳的母妃是个很豁达的女人,她的心属于蓝天和草原,即便被部族当成礼物送给了燕朝的皇帝,从此只能住在那四方围城之中,她也不怨不恨,因为有这样一个母妃,朝阳也能够很平心静气地看待战争,看待王朝的更替。
“成王败寇,自古都是这样。”
朝阳缓缓说道,如果她真的在乎这些,那她该怎么评价自己的血统呢?
“而且我也是人,也是自私的,阿芜是我最在意的,只要阿芜好好的,我就是快乐的。”
局势越来越尖锐了,杨皇室强盛,江家必然衰弱,而江家煊赫,杨皇室必然走向衰败,父皇早就死了,剩下的都是和她不亲的异母兄弟姐妹,对于朝阳来说,女儿江芜才是她最后的亲人了,非要她在宗亲和女儿之间做选择,她只会自私地选择女儿,就好像让那些人做选择,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她这个不值钱的公主一样。
人性使然罢了。
“那我呢,我是你在意的吗?”
江流的眼神有些幽深,也有些幽怨。
“啊?”
没想到江流会忽然问到这样一个问题,朝阳一下子有些懵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朝阳不太确定地盯着江流看,只是这会儿他早已恢复成面无表情地镇静模样,哪里还有刚刚到幽怨神情呢。
“我不知道你到底会怎么做,但阿芜是你的女儿,希望你在做任何决定前,多想想阿芜。”
她只当刚刚是自己幻听了,这个男人怎么会说这么矫情的话呢,这些年他的冷淡她都看在眼里不是吗?
对于朝阳来说,江流会选择造反并不是一个让人意外的决定,只是她的身份实在尴尬,只能选择漠视这一切的发生,而且朝阳也不知道,江流要是真的造反成功了,她这个前朝公主原配夫人会被给予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只希望对方能够看在女儿身上还有他一半血脉的份上,善待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