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向东说:“车过不去的地方,人总走得过去,我最担心的是他们断水断粮,本来没事就都变成有事了。”
水向东不再迟疑,跑到拉萨最大的一家租车行,花大价钱租了一辆性能良好的越野车,还找了一个经验富足的会汉话的藏族司机作为导游。临走前,他备足了水粮,朝着大昭寺的方向合十,深深鞠了一躬,只要这次倪晖能够平安回来,就一定去寺院还愿。
藏族导游叫做巴桑,三十多岁,他说:“你这样去多半也遇不到人的,他们极有可能会改了线路,还是会错过。”
水向东不为所动:“不管如何,我一定要去找过了,我才能安心。没准路上就能碰上他们呢。”
巴桑说:“安全至上,遇到过不去的路段,我们就不去了。”
水向东点头:“当然,我不会强迫你去冒险的。”
车出了拉萨,直奔东南而去,一直开到八一,这一段路况都还不错,因为路断了,车辆非常稀少,一路上风景美丽怡人,但是水向东却没有看风景的心情。
下午出发,夜里九点到了八一镇,八一镇是林芝县政府所在地,小镇不大,只有约莫三万人,但已经是西藏非常大的镇了。巴桑建议在林芝住一晚再出发,因为林芝到波密路段是最复杂多变的路段,尤其是通麦路段最为险峻,泥石流塌方是常事,巴桑说,倪晖极有可能就被堵在这一段了。
水向东辗转难眠,要仅仅是被阻在路上,没有危险,自己的心倒是可以放下了,但是万一不仅仅是被阻着了,要出了点什么事,那就惨了。
到了旅馆的第一件事,水向东就是找座机打电话,拨通张勇的电话:“怎么样,倪晖有没有打电话回来?”
“没有。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张勇的回话令水向东很沮丧。这已经是第六天了,按原计划,倪晖明天就该到拉萨了,但是如今却全无消息,令人担忧。
他们的旅馆在镇子边上,晚上睡下之后,水向东听见外面的狗叫得特别厉害,远处还传来狼嚎声,水向东顿时睡意全消,在这里都能听见狼嚎声,倪晖要是在野外,那可怎么过。
水向东这么想着,一整晚都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了,催促着巴桑赶路,巴桑看着他一脸萎靡的样子:“你没有休息好?”
水向东说:“这边居然还有狼?”
巴桑说:“有啊,在那边山里,很正常的,平时它们不会下山来的,这边人多,狼也怕。”
“那野外呢,要是被堵在路上,会不会有狼?”水向东问。
巴桑说:“这个季节不用担心,有很多小动物,食物充足,狼一般不会袭击人的。”
水向东稍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吃了早饭,车子继续往东南出发。八月的高原是最美丽的时节,雪山、森林、草甸、溪流、湖泊都在和暖的阳光下展现出最明媚妖娆的姿态,哪一处都是画。但是水向东却没有心情看,他眼中全都是眼前的路况,滇藏线路况是出了名的差,地形条件恶劣,地广人稀,战略低位也不高,维护力度也比较弱,柏油路面坑坑洼洼的,有的甚至就是裸露的泥石路,实在是有点糟糕,还有泥石流的冲击和不断坍塌的情况雪上加霜,但是这一路的风光和极富挑战性的路况让许多自驾游的驴友们前赴后继、乐此不疲。
水向东一言不发地看着路况,甚至都不敢去想倪晖可能遇到的事情。他现在知道,生死其实是无所谓的,死就死了,一了百了,而最痛苦的是,你活着,而你最重要的人却不在了,逝者无所谓,他或许在另一个世界里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受煎熬的永远是活着的那个人。水向东想到这里,眼眶开始发热,倪晖一定不能有事。
巴桑说:“前面不远就是通麦大桥了。去年4月易贡发生了特大山体滑坡,导致易贡湖溃坝,洪水将原来的通麦大桥完全冲毁。现在通麦大桥只是一座临时性的铁索桥,这里特别危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桥断车落。”
水向东听得心惊胆战:“你是说还有可能死人?”
巴桑说:“对,每年滇藏线上都会有几起这样的意外事故,不少进藏的游客会在途中失踪。”
水向东用牙齿压着大拇指节,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说,那些有经验的进藏司机,他们会改道别的路吗?”
“进藏的话,不管是川藏和滇藏线,目前就只有这条道,你说他是来过西藏的,那就应该懂得规避危险,所以不必太担心。”巴桑安慰他。
车子爬上了色季拉山口,一路上几乎没有碰到迎面而来的车,水向东心头沉重。色季拉山头立着一个大石,经幡在高原的强风里猎猎招展,还有游客在那儿照相留念。水向东看见车头是和他们相反的方向的,不禁燃起了希望,水向东要求巴桑停车,去跟那几个游客打招呼:“你们这是从那头过来的吗,去拉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