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极其破败的小公墓,里面是一排一排的骨灰寄存墙。
每个小格子就只有十厘米见方,也就勉强塞进一个骨灰坛罢了。每个小格子下面都有个名字和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
火柴盒大小的黑白照片几乎看不出死者精细的五官,能分出是男是女就不错了。
今天因为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小公墓里基本上没有人。
此时陈小依和宇文洋所站的那排骨灰墙前只有他们两个人。陈小依只是仰头向上看,宇文洋因为坐在轮椅上,根本看不到女孩看的是谁。
顺着女孩的视线,宇文洋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小方格,他也不知道女孩看的到底是谁。陈小依也没有要把哪只骨灰坛拿下来祭拜的意思。
“我爸爸是病死的,他的病掏空了家里所有的家底。
当年妈妈在病房外面诅咒他早点去死,我听到了,爸爸也听到了。
爸爸当时带着我又出去溜达了一圈才回到病房。后来没多久,爸爸就真的死了。
我觉得如果当年爸爸没有听到妈妈话,说不定还能多活些日子。就是那个女人害死了爸爸。
这个寄放骨灰的地方是奶奶家掏钱给置办,那女人从来没来过,奶奶带我来过一回。
那女人嫌弃这里晦气,跟奶奶家吵了几次,后来她带着我改嫁后,跟奶奶家也不联系了。”女孩清冷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骨灰墙间响起。
“叔叔,小依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了。
我会保护她,照顾她,关爱她的,你就放心吧!”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仰着头大声地说道。
过了好半天,骨灰墙前又响起了女人的声音,“那女人把爸爸的所有东西都烧了。奶奶家也没人了。我现在就剩下这坛子骨灰了。”
宇文洋伸手握住陈小依的手,女孩没有低头,依旧仰头看着不知某个高层的小格子。
“不是的,小依,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如果你想,我们可以给叔叔换一个公墓。你可以经常祭拜叔叔,告诉他你的生活,跟他聊聊天儿。
我想叔叔哪怕是在另一个世界,也依旧爱着你,关心着你的。”宇文洋握着女孩的手说道。
“说话呀!
还是免了吧!我想他可能也不愿意跟我说话。我没能长成他所希望的那种人,说多了,他会失望的。”女孩仿佛是在自语道。
宇文洋感受到了陈小依身上的悲伤,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悲伤。此时的女孩显得十分沉重,难道是今天的测谎问答做的不好吗?
但是刚才从公安局出来的时候,陈小依并没有表现出紧张。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却并不显慌张。
看来一会儿如果有空应该联系一下陈军行。
陈军行现在不负责陈小依的案子,但他毕竟是检察官,得到内部资料的时间总要比他这个外部的律师要快一些。
陈小依又站了一会儿,才拉着宇文洋的手离开了。
自始至终,女孩都没有把她亲生父亲的骨灰坛拿下来祭拜一下。就只是这么默默地看着,仿佛是在哀吊,又仿佛是在诉说。
但,到底陈小依跟她生父说了什么,就只有她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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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检察官终于整理到了陈小依产生心理波动的一段,他一边听着录音,一边跟自己的问题列表进行比对。
然后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发现惊的他,手里的铅笔掉落在桌子上都不自知。
当时他因为没有仔细阅读问题,问的并不是:陈小依是否杀了王大憨。他问的是陈小依是否杀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