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此时最关心的是钱的问题,是叶木青到底有没有少报的问题。
江氏那一双锐利的三角眼直视着叶木青,缓慢而又严厉地问道:“木青,你别问那有些有的没的,你就跟我说,你到底有没有抠钱?”
叶木青刚才问那两个问题就是缓兵之计,好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来思考对策,她这会儿已经想得差不多了。不错,周氏是有证据在手,可是那又怎样?这只能证明周氏的侄女买的那顶帽子是八文,又不能证明每顶都卖八文。叶木青就是死不承认她又能怎样?
叶木青坦然回答:“奶,我没有抠钱。”
江氏压着火问道:“为啥你大娘的侄女买的是八文一顶,你告诉我是三文一顶?”
叶木青调皮地冲大家笑了笑,悠然自得地说道:“奶,你不想想做为亲戚,我怎么可能会不认得大伯母的娘家侄女,你知道我为啥会卖给她八文钱吗?因为我知道她是被人派来盯梢的,我知道她这个人很抠,就故意气她,跟她要了八文钱。”
周氏没想到叶木青这么会颠倒黑白,急声分辨道:“你说你认识我侄女,那不可能,她从来没来过咱们家,你怎么认得的?”
叶木青看着周氏,慢吞吞地说道:“这很简单,她长得跟你很像,特别是那算计的神情简直跟你一模一样。还有,上次梅花姐偷说我们说话,她走后,我就知道她肯定会来捣乱,我就一直防着你们呢。”
江氏和叶老头听到叶梅花偷听,脸上不由得露出惊诧的表情。
叶木莲和叶木香赶紧一起佐证道:“是的,那天晚上我们姐妹在屋里说话,叶梅花在外面偷听,我们追出来眼看着她回了屋,为了给她留脸面就没追上去。”
叶梅花心虚地辩解道:“我没有偷听,是她们胡说。”
这时候,平氏也恢复元气了,冷讽热嘲地说道:“哎哟,这又是偷听又是派人去买帽子,瞧这阵仗够大的。哈哈,八文钱买一顶草帽,这笑话说出去够笑几年的。”
平氏笑完周氏又当众质问叶木青:“木青你是不是傻,梅花偷听你咋不告诉我?你早告诉我,还会有这事吗?”
叶木青一脸无奈:“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不想让你们总吵架,我以为偷听就偷听呗,我哪里能想到大伯母还有后招?”
叶木青说完又看向江氏和叶老头:“爷,奶,你们要是信大伯母不信我,那我也没办法,大不了,这项生意我不做了,你们想交给谁就交给谁,以后卖八文也好八十文也好,反正跟我无关了。你们瞧这事弄的,我整天晒着大毒太阳,中饭都舍不得吃,脚底走得起泡,我也不指望家里人谁说我好,你们别给我拖后腿了行不?”
叶木青说得有理有据,声情并茂,把江氏和叶老头的那一点疑惑迅速给压了下去。
叶老头先发话了:“木青啊,今儿个是你委屈了,生意的事还是你做。你等着,爷给你讨回公道。”
叶老头安抚问叶木青,把目光瞥向周氏:“大儿媳妇,你做为家中的长媳,做为孩子们的长辈就是这么当的,派梅花去偷听又派侄女去买帽子,下一步你还想做啥?”
周氏一脸地惶恐和委屈:“爹,我、我——”叶老头抬手制止她的话,“你别说了,我懒得听了,总之你以后不准再给木青使绊子。”
叶老头训斥完周氏接着又训叶梅花,并命令她向叶木青道歉,叶梅花心不甘情不愿地向叶木青敷衍地道了歉。
叶老头说毕,江氏也发话了,她的风格跟叶老头不同,她是旁敲侧击、敲山震虎:“都给我消停些,收起那些有的没的小心思,我看你们都太闲了,以后得多分点活给你们。”
江氏说到做到,当天晚上,果然重新分配了活计,白氏怀有身孕,她的活理赢减轻,本来是应该由平氏跟周氏平分,但现在周氏得罪了江氏,江氏就把大部分的活给了周氏,周氏纵然不服也没有办法。平氏再一次获得了胜利,别提那个得意劲了,走路都带风。
而叶梅花安静如鸡地缩了几天后,越想越不甘心,她反复地看着表姐买的那顶草帽上的装饰,这东西看着容易好做,但也需要巧劲,关键是她没有这种布料哇。她研究了一阵,也就放下了。
叶木青仍继续卖她的帽子,一个夏天下来,她除了上交的钱外自己积攒了五吊钱,为了藏钱方便,她悄悄地分次拿到县城去兑换成银子。
不但她自己攒钱,还三五不时地交给平氏十文八文的,有时也会给自家两个姐姐一点零花。总而言之,叶木青用了一个夏天的时间在家里取得了一定的地位。
转眼间,夏天已过,秋风乍起,草帽是卖不动了。叶木青开始重新筹划出路。中秋节的时候,叶大郎叶二郎他们回家来了。两人带回一个不太好的消息,离他们一里外的林河要扩宽河道,他们家要有两个人去服徭役。
第四十三章 新主意
关于服徭役的事, 大家也都习惯了,好在这次徭役离家不远。有家人家可出钱代偿, 像他们这种人家只能出人了。关于派谁去又起了争执, 按照他们的人头数,他家要派两个劳力去, 上次是叶大郎和叶三郎, 这次该轮到叶二郎和叶四郎了, 叶二郎就是叶木青的爹,他去倒是不成问题,关键是叶四郎, 已经离家大半年了,到现在音信全无。所以还得在叶大郎和叶三郎中间挑选一个。这下又闹腾了起来。
周氏先说道:“我看还是他三叔去合适, 他毕竟比大郎年轻几岁, 体格又好。”
要是以前, 白氏不怎么敢发抗, 现在她自以为地位今非昔比, 说话也硬气许多, 当下就反驳道:“我家三郎跟大哥拢共也没差几岁, 体格能好到哪儿去, 何况我还有了身子, 身边得有个人照顾着吧。我看还是让大哥去合适。”
周氏当然不同意, 没好气地说道:“凭啥让我家那口子去。这四弟也真是的, 说走就走,把爹娘摞家里不管, 你人不在,倒是寄些钱来呀。”
白氏也是身有同感,两人对这个小叔都有些埋怨的意思。
叶木青对这个小叔也没什么印象,根据断断续续拼凑来的印象,这个小叔是个很难描述的人,大体是有些自私,我行我素,但也不太招人讨厌,好像在家时,对他们这些侄子侄女还可以。还有一点就是,心有点高,不甘心过穷日子总想着出去闯荡一番。因此,从十三四岁开始便经常不着家,到处浪荡,好在,他虽然没挣到什么钱,但也没花家里的家底。他的兄嫂对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叶木青还听说,这个小叔长相是兄弟几个中最俊的。
叶四郎虽然不在家,但照样掀起了一场小风波。
周氏和白氏争执未果,叶老头和江氏也拿不定主意,叶老头只好看向两个儿子:“大郎三郎,你们说这事咋办?”
叶大郎看了叶三郎一眼,笑着说道:“我是家中的长子就留在家里收秋和照顾爹娘呗。”
叶三郎虽然平常不爱说道,但他的心思跟白氏差不多,觉得自己今非昔比,腰板莫名硬气许多,说话也有了点气势,他说道:“大哥,不是我不想去,实在是你三弟妹有身子了,这屋里头有个重活啥的,我也好帮着干。我家只有两个丫头片子,又不像你家还有大桐大杨两个男孩子,我不在,那些累活脏活谁来干?”
叶大郎可不吃叶三郎这一套,他狡猾地抓住叶三郎的话柄道:“三郎,你这话就不对了。咱们一家子又没分家,活都是娘分派的,咱娘可能会把脏活累活分到你们三房吗?你把咱娘当成啥了?”
叶大郎这一番话就把江氏拖下水,江氏脸色果然有些阴沉,她冷冷地斜睨了叶三郎一眼,隐隐含有责怪的意思。
叶三郎见叶大郎把老娘都拖下来了,赶紧解释道:“大哥,你说话有点分寸行不?我啥时说咱娘了,你不愿意去就不去,别动不动就把咱娘牵扯进来。”
兄弟二人为服徭役的事争得面红耳赤,最后两人一起抱怨叶四郎:“这个老四也真是的,光顾着自己快活去了,把家里一摊子都丢给别人,老大不小了,也不成家立业,整天就知道往外跑。”
江氏本就心情不好,听到两人一起抱怨她的小儿子,心情就更不好了,她狠狠地剜了两人一眼,没好气地骂道:“我这是啥命哟,净养些人没心没肺的白眼狼,为这点子事争来争去,罢了罢了,你们都别去了,都在家闲着躺着,陪着你们那金贵的媳妇去,让你们的爹去了,反正他还没死,也能撑个几天。老头子累死了,我去顶上,你们只管在家逍遥快活吧。”
江氏这一番敲打痛骂,顿时让叶大郎和叶三郎慌了神,他们都在,怎么可能让老爹去服徭役,传出去他们还有脸不?
两人暂时也不推脱了,反而抢着去。
叶大郎先表态:“娘,你这么说儿子想一头撞死,我又不是不愿意去,我不是想在家孝顺你们二老吗?那就这样吧,这次我去。”
叶大郎表态了,叶三郎硬着头皮也得表态,于是他也抢着说:“大哥,你跟家吧,我去。”
“还是我去。”
两人争着抢着要去,仿佛与刚才相互推诿的不是同一拨人似的。
两人正争得起劲,周氏和白氏也相互对视着,观察着,突然,白氏温温柔柔地插进去一句话:“三郎,你跟大哥争啥子,他去就让他去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