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烟心知眼前过于妖冶的女人绝不是善茬,可奇怪的是,柳烟烟一点也不妒忌,她向来乐意亲近美人。
暖黄灯光下,王贞发如鸦羽,松松挽就,露出一截凝玉脖颈,微微抬首似粉荷送香,又像只是为了凑近一点好看清对面情人的眼睛。
王贞对面,正是齐衍。
席间气氛仿佛凝固了,没有人开口说话,柳烟烟连送至嘴边的桂花糕也只敢含在嘴里,等甜腻的味道从舌尖四散开。
吃得多了,喉咙发干。
正想找点水喝,面前便多了只海棠口的青瓷盏,里面泡着几颗或透青或碧红的李子,水液清光,浮翠流丹,柳烟烟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
天知道这个季节的李子有多好吃。
尤其是那几颗青碧的,还没熟透便摘下来精心存贮,仔细腌制后再用瓷碗盛了,和着一小碗冰糖水食用,柳烟烟敢对天发誓:就是到了八十岁卧病在床她都能为了这碗冰糖李子坐起来。
“你来了。”王贞仔细瞧了他好一会儿才舍得开口,语气亲密得仿佛两人之间从未箭弩拔张过。
齐衍微不可察地拧眉,到底无法掩饰对王贞的憎恶,但既然今日是来做个了断的,便道:“我只为一样东西而来。”说话间也不愿看王贞。
王贞善解人意得恰到好处:“怎么说今日也是你父亲的寿辰,一家人和和气气吃顿饭最要紧,吃过饭一切都如你所愿。”
她这般惺惺作态却也毫无破绽,齐衍将信将疑,满桌佳肴,他半点胃口也无。
他二人皆不动筷,柳烟烟有些踌躇,偏头向着齐衍,轻声问:“这碗冰糖李子,我可以吃吗?”
齐衍看她露出一副惴惴不安的神色,连请求也如此小心翼翼,便伸手抚摸她柔软的脸颊,安慰道:“既然是我拿给你的,当然可以吃。”
二人亲昵举动全落在王贞眼里,她冷不丁插话:“体恤下人自然是好事,可也要先喂饱自己,衍儿你说是不是?”
齐萧山在时,王贞最爱上演这种阖家团圆的戏码,明明与齐衍年纪相仿,却爱一口一个“衍儿”的叫:“衍儿,饿了没有啊?”
“衍儿,今日下学倒是比往日早,陆先生都教了些什么呀?”
……
起初,齐夫人被王贞故作温柔的表象迷惑,还常常愿意将照料齐衍的起居杂事与王贞商量,诸如今日多了几匹苏绣锦缎,打算替齐衍做几件贴身的里衣,听闻王贞针线活极好,便托她帮着一起裁布,缝制之类的琐事。而之后王贞还未暴露本性的很长一段时间,齐衍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王贞插手的痕迹。
而齐衍心里,王贞只不过是父亲最近偏爱的,脾气柔顺的姨娘。
甚至连她眉眼,鼻子都未仔细看清过。
无人能料到就是这个有求必应,逆来顺受的娇弱姨娘,将齐府变作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