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色好看得出奇,泛着银辉的月光盈盈洒下,人间都好似成了瑶台阆苑。
华月坐在窗边剪一盏烛灯,豆苗似的小小火焰紧紧攀着烛芯不肯放弃,华月执着小剪刀怎么都下不了手。
小腿忽然被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抱住了。
华月无奈回头:“小团子,你怎么又睡不着了?”
小小的叶庭隐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却执着地抱住娘亲的腿,不肯离开半步。
华月看着这个自己在人间借了点生气造出来的小人,只觉得他既不属于俗世,更不属于自己。她俯身摸摸小家伙乖巧的头顶,心中忽然有种莫名的预感,好像看到了小家伙的未来。
华月把叶庭隐抱到自己膝头,叶庭隐揉揉眼睛,感觉自己正在娘亲温热的怀抱里,顺从地把头靠在娘亲肩上,眼看就要睡着。
华月伸手把叶庭隐的嘴捏成o型,看见几颗稀稀落落的乳牙,说话大概都会透风。华月捏捏他的脸,叶庭隐便睁开困倦的眼,眼里布满委屈,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
华月心软地摸摸小家伙被捏红的胖乎乎的脸颊肉,问道:“小团子最喜欢什么呀?”
小脑袋动了动,认真地开始思考,他觉得池塘里软软的泥巴摔进去也不会痛,应该是喜欢的;蝌蚪朝他手心游过来的时候,他也觉得那些灵巧的小东西很讨人喜欢,可是……
叶庭隐答道:“最喜欢娘亲。”
华月愣了一下,她能感知到这个由自己造出来的小家伙脑袋瓜里的想法。虽然小家伙脑子里无非都是些新鲜的小玩意儿,比如昨日一顿香喷喷的午饭,掰不动只能放在嘴里咬的苦莲子,池塘的泥巴蝌蚪呀这些好玩的物件。
叶庭隐的脑袋瓜里被这些东西塞得满满当当,但他还是回答说,最喜欢娘亲。
华月笑了一下,问道:“为什么不是小蝌蚪?”
叶庭隐道:“因为只有娘亲,也最喜欢团子。”
华月心软得一塌糊涂,又想起预感到的那个可怕后果,又问:“那不喜欢团子的人,团子会喜欢吗?”
叶庭隐想了好一会儿,才捏着小拳头,坚定道:“会。”
华月吃惊,她现在才发觉,即便自己了解这个小家伙的一切心情,一切喜好,但还是没办法预料他脑袋里那些转了又转的念头会导出什么结论。
“为什么?”
“娘亲生团子的时候,也没有问过团子喜不喜欢娘亲啊。”叶庭隐认真道:“可是娘亲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就对团子那么好了。所以团子要做和娘亲一样的人。”
不问缘由,不问结果,这样不顾一切的爱,叶庭隐还只是隐隐感觉到娘亲对自己的爱有多浓厚,就已经开始投桃报李地学着娘亲,去爱自己想爱的人。
华月思及此,沉默了一阵,她养育叶庭隐的时候确实也从未计较过能否被爱,她只是觉得,能全心全意地为一个人好,自己也觉得非常幸福啊。就好像爱这件事,并不是被爱的人能自由自在享受的权利,也是给出这份爱的人,用浑身的勇气,倾吐出心口满腔柔情的良机。
爱是多伟大的一阵轻风,集勇敢和朝气于一身,卷起一颗颗弱小的凡人之心,在浩瀚的苍穹中,自由自在地搏动。只要有爱情做饵,就算脚下是一片泥泞,也有人情愿一步一步踩下去,以便陷得更深。
华月恍然大悟,她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爱就是这么单纯。这么直白的东西。
它是理性的疯狂,是人咽不下的苦,是捞不到的蜜糖。
叶庭隐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竟叫娘亲沉思了许久,他倒是有些困了,乖乖回到温暖的被窝里,做起了新鲜的梦。
梦里有个眼睛弯弯,梨涡透脸的女孩子,他在梦里,身体飞在半空中,他左转右转想数清那个格外讨人喜欢的女孩子眼睛里细碎的光,却怎么也看不清。
他要是知道,许多年后,他第一次在满院梨花下望进了女孩子清澈透亮的眼睛里,就是这命运的一瞥,叫他再也无法自由,从此心甘情愿受了爱情的驱使,最后连命也给送掉。他要是知道了这一切,大概会求一求那个女孩子,第一眼望见他的时候,吻一吻他颤抖的唇,好叫他沦陷得更快些。
要是知道还有那么长那么甜的梦境,他大概希望自己在梦里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不是那么无知无觉,而是一早就知道自己爱着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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