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晔侧眸看我,眼神莫测地看着我。
我似乎有点心虚,不知道提出这种要求是不是算过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也没有让你真的赦免多少,我知道这种事情以前就有的,如果不能赦免,你偷偷地放了我弟弟也可以,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想他好好的活着。”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过了良久,我听到重晔无奈的声音:“宜珺,有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明明知道庄丞相甚至整个庄家将来的结果都不是好结果,你还是要站在我这边忤逆他们,身为庄家人,你难道不是想着要怎么替他们保命么?全家人都能活不是更好么?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重晔的话句句戳心窝,是啊,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庄家不会有好下场,我也想全家人都活,全家人能活的前提就是我爹放弃造反,可他又怎么肯放弃呢,既然一切都无法挽回了,那我能做的就只是留住庄家的一根血脉而已,仅此而已。
我咬着嘴唇不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重晔起身要走,我不争气地就去拉他的衣服:“你等等……”
重晔就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看我。
我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那你是能不能答应我?你知道我……我不太提要求的,我就这一个要求,你答应我好不好,说不定我旁敲侧击的告诉我爹,如若他造反,最后你却能用宽容的心放过他的小儿子,兴许就一个感动不造反了呢。”
大殿里静的我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被我攥着衣角的重晔一动不动,我都不能想象他是怎么坚持的,直到他转过身来,小心地掰开我的手,抽|出他的衣角,扶了扶我的肩头,又长叹了一口气:“宜珺,我想要你好好的生活,这是我唯一的希望,你懂么?”
我懂,我怎么会不懂。
我低头道:“可是你知道我顶着多大的压力跟你在一起,我放弃了阿湛,放弃了庄家,你明明知道跟你在一起要远比跟阿湛在一起困难,我还是选择了你……我觉得我当初或许有私心,你是皇帝,你手上有生杀大权,你可以选择让谁死就死,让谁活就活,所以我不过就是一个要求,你让我弟弟活着,这很困难么?”
重晔摇了摇我的身体,语气说不出的感觉让人难过:“我只能答应你,尽我所能,如果群臣激愤不已,我还会担心我能不能保住一个你,宜珺,我不是万能的,如果我答应了却做不到,你到最后就会恨我,恨我言而无信,所以我只能说,尽我所能。”
静默了一会儿,我觉得我眼泪快出来了。
“宜珺,我也曾经想过你是不是和我在一起并非出于本意,舅舅比我优秀的多,你却不能跟他在一起。”
我止住他:“你错了,我要是想和他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顿了顿,我继续道:“只是我和他太坎坷了,我不能因为自己就搭上一个他,我爹当年不择手段的要拆散我们,当信心被打击的多了的时候,就再没有当初想要在一起的勇气了,因为怕了,很怕有了希望却结果是绝望,我和他都已经老大不小了,再也承受不起这样一次打击了,三年了,我对他的感情也被打磨的差不多了,我不是等着要他回来的望夫石,我也要有自己的生活,更何况他决不能出事,不能因为儿女情长成为我爹眼中钉肉中刺,对你对所有人都不利。”
说着我笑了,有些自嘲的笑:“你这样听起来我是不是特矫情,还特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很伟大,觉得自己像一个伟人一样?”
重晔却伸手将我拢进了他怀里:“不是,宜珺,我很高兴,你在我身边,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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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玉盘的下场就挺出乎了我的意料,重晔没有立刻处死她,而是将她继续关押在小黑柴房里面,我问他为什么,他道,这件事情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先看看她要做什么,如果真的如她所说,是你爹要做些什么的话,还能抓个把柄,她现在招的这么快,一定有猫腻。
我挺同意他这番说辞的。
过了一个月风平浪静的日子,宫里开始手忙脚乱地准备荣昌长公主的婚礼了。
重晔授意我要多帮帮忙,贤太妃就一日几趟的来慈安宫跟我商量,内务府的人也时常把慈安宫塞得满满的,老祖宗的规矩,长公主出嫁,慈安宫是要大摆筵席的。
我看着礼单对李长德道:“贤太妃准备的嫁妆,我们以两倍的数给,倒也不好叫人轻看了去,毕竟是先帝的长女。”
重姝在那里摆弄果盘,扬声问我:“母后,那阿姝出嫁呢?”
我笑:“整座慈安宫都给你搬过去好不好啊?”
重姝朝我吐吐舌头。
李长德道:“内务府协同礼部还有钦天监择定的黄道吉日是十二月初八。”
我合上礼单道:“那日烧掉的偏殿能不能赶得及重建好?若是被来参加筵席的人见了,多不好。”
李长德道:“已经在加紧了,应该过几日就能修的差不多了。”
我点了点头,庆幸自己是个年轻的太后,还能有精力亲力亲为,要是年纪大的跟先帝一样,早就厥过去了。
重晔劝过我别这么拼,我苦口婆心的跟他说,这不是为了你么,也当是卖重欢一个人情,要是她知道我为她的婚礼这么劳心劳心,她一定觉得我是个负责任的太后,说不定就对我改观了,说不定一个高兴就倒向你这边了,而且我给她的嫁妆是她母妃的两倍,我可是下了血本的。
重晔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就干脆不管了,让我一个人忙里忙外去了。
后来,重欢出嫁的礼单上就默不作声的多了很多东西。
过不多久的朝堂上,重晔亲封了霍云琰为辅国大将军,位同国公。
萧湛表示,极尽的恩典让霍云琰更坚定了要忠君的意愿。
其实我觉得当初霍云琰能接受重欢也是一种本事,毕竟所有人都对她敬而远之,更别说接近她娶她了,霍云琰一根木头能打动重欢的芳心也是不容易。
萧湛就说,其实重欢就是喜欢木头,男人嘛,还是老实点好。
自从我和萧湛把话说开了,他就好像真的不纠结这么多了,同我说话也变得自然了许多,不再别别扭扭,我就希望这不是我的错觉,如果不是,那我和萧湛做朋友还是可以做到的。
十二月初八,宫里灯火通明,敲锣打鼓间,齐朝一代传奇公主荣昌长公主重欢就这么被一轿子抬出去了。
重欢出嫁前上慈安宫来给我和贤太妃拜别,这是继封后大典之后重欢第二次给我行大礼,我觉得我十分的受得起。
贤太妃泣不成声,哭的百感交集,我不知道她是因为女儿出嫁了哭还是女儿这么大岁数出嫁了哭,我想我娘要是在世,那时我进宫的时候她也应该这样百感交集。
重欢的盖头盖上前,同我说了一句话,她说,庄宜珺,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我深吸一口气,用我最真诚的微笑面对她,给她盖上了盖头。
李长德从外面进来催:“太后,贤太妃,霍驸马已经候着了,吉时已到,可以上轿了!”
锣鼓声声,重欢被牵了出去上了花轿。
我也有点百感交集,就对哭得很有涵养的贤太妃道:“劳烦贤太妃替哀家看顾一下前殿,哀家去更衣。”
因着是长公主出嫁,慈安宫摆筵席的时候特请了官宦世家的少爷小姐一起来,朝臣一并请去了重晔那里,一向老气横秋的慈安宫这时候就分外的朝气蓬勃,哪里都充满着年轻的味道。
毫不例外,我爹将我幼弟庄承祀和幼妹庄宜敏塞了进来。
我端坐在那里受众人一一朝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