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过了这么多年,昨儿晚上忽然陆府大管家亲自登门,说让杜成明儿一早去接了妹子家来备嫁,等选好了吉日便行嫁娶之礼。
杜成两口子愣了老半天才回过神吗来忙问,什么嫁娶之礼,他妹子不已经嫁到陆家了吗?陆安解释说,是要嫁给大爷,杜成两口子呆若木鸡,以为自己做梦呢,等陆管家走了,两口子才信了,顿时欢喜起来。
尤其杜若的嫂子柳氏,最是个势力爱钱之人,当初把小姑子弄进陆府冲喜,就是贪陆府给的那点儿银子,本来陆家二爷死了,也捞不着好处了,心里还有些遗憾,谁想这过了好几年,小姑子忽然就要嫁给陆家大爷了。
这陆家大爷可跟那病恹恹的陆家二爷不一样,陆家大爷是皇上亲封的威武大将军,陆家的家主,凭借战功挣下了如今偌大一份家产, 就是躺着八辈子也吃不完,这大爷可是贵人,哪是寻常人家能攀上的。
更别提她那个小姑子还给陆家二爷冲过喜,要不是陆管家亲自来了,柳氏做梦都想不出这样的好事儿来。
一想到小姑子嫁到陆府以后,自己便能常去走动,凭小姑子的软性子,还不随着自己想怎么捏咕就怎么捏咕,往后就靠着陆府,他们一家子这一辈子也能吃香喝辣的了,越想越高兴,一边儿喊着闺女赶紧把她的屋子收拾出来,给杜若住,一边打点着丈夫去借了个半旧的马车,赶一早进城来接杜若。
杜成性子软弱可欺,娶了柳氏这么个厉害媳妇,说什么是什么,虽觉事情有些蹊跷,却不敢违逆老婆,借了马车来了陆府,心里却有些忐忑。
跟陆管家客气了两句,不免看向自己的妹子,目光落在杜若身上,愣了愣,虽说眉眼儿瞧着还是他妹子的眉眼儿,可就是怎么看怎么不一样,他记得他妹子总是低着头不吭声,自己的婆娘掐她一下拧她一下都不吭声,木呆呆的,自己的婆娘总骂她是块木头。
可如今这个抬头挺胸,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被这样的目光一看,杜成忽有些畏缩,磕磕巴巴叫了声:“妹子。”便怯懦的低了头。
陆安在旁边瞧着,忽想起当初二奶奶就是这样儿,自从进了陆府,那脑袋就没抬起来过,看见谁都是怯怯的,这主子没有主子的架子,又没人护着,可不逮谁谁欺负,但能当初有这位的一丝精神气儿,也不至于被人欺负成那样了。
不过如今想来还真说不清是福是祸,要是没有当初那个软性子的二奶奶,也没如今这位了。
这位前头虽说倒霉了些,可后福大,能让大爷稀罕已是极不易,偏偏这位还为大爷生了子嗣,多多少爷多叫人稀罕啊,别看人小,气派一点儿都不小,拿着弓射箭的样儿,跟大爷小时候一模一样。
这是大爷的骨血,也是陆家唯一的子嗣,金贵着呢,所以说这人没走到最后,真不知祸福吉凶,要是瞧着二奶奶前些年那个样儿,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倒霉到底儿了,可病了一场福就来了,忘了前头的事,性子也变了,招了大爷的喜欢,又生了儿子,如今大爷执意要娶进门当正经的将军夫人,这福还在后头呢。
第52章 没一个好人
杜若扫了自己这个所谓的哥哥两眼, 虽说猥琐的一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儿打扮的却齐整干净, 穿了一件半旧的青布衫, 头上一顶圆顶小凉帽,脚上千层底儿的布鞋也是半新的,从打扮就能看出杜家的日子并不难过, 既然日子不算艰难为何还把杜若送到陆家冲喜,实在令人疑惑。
心里这么想杜若也不客气, 直接道:“你是我哥?”
杜成愣了愣:“妹子你不认得哥了?”
陆安忙道:“舅老爷,昨天老奴去的匆忙, 有些事儿未及跟您说,主子前些年病了一场,病好了有好些事便记不得了,不过舅老爷放心, 御清堂的少东家瞧过了,说不妨事, 过些年许就想起来了, 若万一想不起来也不打紧。”
杜成好歹算个赤脚郎中,自然知道御清堂的少东家, 医术高明,是远近闻名的神医, 既人家都说不打紧, 自然就不妨事, 虽说陆安昨儿言之凿凿的说让他接了妹子嫁娶备嫁, 他们两口子仍有些不信, 毕竟休书给了,万一是因妹子病了,陆家想寻由头把妹子退回来,家里两个丫头一个小子还有老娘,如今家里那个药铺子也就勉强撑着,如今又多了一张嘴,自己的婆娘柳氏肯定不干,回头闹起来又不得消停 ,只不是真休回娘家的就行。
他的神色落在杜若眼里,暗暗冷笑开口道:“瞧意思家里头日子过得不差。”
杜成以为她记挂家里,忙道:“虽不爹活的那些年,却还过得去。”
杜若:“日子既然过得去,做什么把亲妹子给人冲喜。”
杜成记忆中妹子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哪想到她前头问日子是在后头等着呢,想起自己婆娘的说辞,遂道:“妹子,家里的日子虽说勉强能过,到底也宽裕,跟陆家这样的高门大户更是没法比,当日答应这事你嫂子也是想着,与其在家跟着我们受穷,倒不如寻一门好姻缘。”
杜若冷笑了一声:“我倒不知冲喜也算好姻缘。”
杜成有些讪讪:“妹子,娘跟你嫂子在家等着呢,咱们还是快些家去吧。”
杜若颇厌烦看杜成的嘴脸,这一家子不用想也知道没好人,但能日子过得去,谁乐意亲闺女亲妹子冲喜啊,要不是陆景泰眼看着等死呢,陆家又怎么四下里踅摸人冲喜,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许了好处银子,说是嫁实际跟卖闺女一样,让她去这样的娘家住,想想都犯膈应。
想到此看向陆安:“山上我住的屋子可还在?”
陆安忙道:“五年前就照着主子绘的样儿盖好了……”
杜若不等他说完便道:“那我搬到山上去。”
陆安瞥了杜成一眼小声道:“主子,这备嫁照规矩需在娘家。”
杜若嗤一声乐了:“规矩,真真好笑,陆管家我且问你,大伯子娶了弟媳妇合哪家的规矩。”
陆安颇有些尴尬:“这……”
杜若:“所以说,既然都不合规矩,在哪儿备嫁做什么非要按着规矩,我就去山上,劳烦陆管家送我过去,若府里的车马忙,我自己去也成。”
陆安哪敢让她自己去啊,当年在大爷眼皮子底下,这位都跑了,这一跑就是五年,大爷翻遍整个大宋也没找着人,这五年大爷那脾气可是一天比一天燥,主子脾气一燥,他们底下当差的可就跟着遭殃了,这五年过得战战兢兢,陆安自己都没少挨排头吃,如今好容易把这位找回来了,再要是弄丢了,自己这条老命也就甭要了,忙吩咐人备车。
杜成眼瞅着杜府的马车停了过来,不免有些着急,忙上前道:“妹子,这备嫁自然得在娘家,哪有在别处的。”
杜若:“当日我进陆家冲喜,杜家备了什么嫁妆?”
当日贪着陆家给的银子,把妹子送过来冲喜的,哪会备什么嫁妆,只得道:“那,时候,正赶上家里的日子不大好。”
杜若:“刚可听见你说,如今的日子还不如以前呢,那时候都没钱备办嫁妆,如今日子更为艰难,自然更没闲钱了,我回去反倒给你们添乱,倒不如寻个清净地儿,我自在了,你们也能省下一笔嫁资,岂不一举两得。”
杜成搓着手凑过来小声道:“妹子你怎么傻了,陆家这样的人家又不缺银子,哪会在意咱家那点儿嫁妆,大管家昨儿就说了,你只管家去住着,旁的事一概不用理会,大管家都能安置妥当。”
杜若看着他点点头:“一个妹子能卖两轮,得两回好好处,倒真是一桩好买卖。”
杜成听她的话越发难听,不禁道:“妹子这是什么话,哥都是为了你好。”
杜若:“为了我好,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呢,那我问你,把杜若弄到陆家冲喜,你们得了陆家多少银子?你们拿了银子,这些年可曾问过她在陆府是死是活,你们根本当没这个女儿妹子,既如此,又何必假惺惺来接人,依我看还是照以前那样,你们过你们的日子去,各自落个拎清。”说着再不理会杜成,踩脚蹬上车了。
陆安刚要跟去,杜成回过神来,忙拦住他:“大管家,这是怎么话说的,我那家里的把屋子都收拾好了。”
陆安:“舅老爷您别着急啊,想来是这些年你们连头儿都不露,主子是寒了心,你先回去,终究是娘家,等以后走动走动就好了。”撂下话上了后面的车跟着去了,陆安可不敢让杜若自己去山上,万一有个闪失大爷哪儿他可兜不住。
杜成没接着人也只能家去了,柳氏收拾妥当早早就在门口望着呢,一边儿望一边儿心里算计着,小姑子是个软性子,好捏咕,往后成了陆家大爷的填房,陆家那么大的家业,自己脚勤些多去走动走动,必然少不了好处,等手里有了银子,她们也在城里买一处宅子,雇几个老妈子端茶倒水的伺候着,自己在家当太太再不用下地干农活了。
柳氏当年家里是在城里开酱醋作坊的,买卖好的时候过了几年舒坦日子,后来她爹沾上了赌,把作坊输了进去,一家子不得已才搬到城外的杜家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