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夫人心里做了决定。
别说枝枝只能做个无名无份的侍妾,便是日后做了皇后,她也只有自己一个母亲,封诰命自己也在前头,姨娘终究是姨娘,上不得台面。
顾夫人几乎是同时就做出了反应,含笑道:“殿下恕罪,我这小女儿调皮,今儿也绝无冒犯殿下的意思,只是小丫头不懂事,还望殿下海涵。”
顾夫人这点内宅妇人的心机,到沈璟昀面前,完全不够看的,这全天下的女人,跟姜皇后相比,都单纯的令人发指。
他也知道,枝枝是庶出的女儿,顾夫人当然会有自己的小心思,要当真处处为了庶女谋算,不管自己的利益,沈璟昀才会觉得奇怪。
像顾宁平在宁王府里,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才能把枝枝藏起来不给宁王看,这样一心为了妹妹的行为,世上不好找。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沈璟昀一生中接触到的人,都是为了权势利益,相互勾结,最高洁的品格,也是为了自己内心的信仰,不肯跟姜氏这种毒妇同流合污。
如顾宁平这般为了旁人的,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所以他乐意对这姐妹二人好一些。
沈璟昀面不改色:“孤岂是小气之人,倒是夫人教女有方,这姐妹几个情同手足,倒是令孤羡慕,孤的姊妹们……。”
沈璟昀摇头笑了。
刘氏小声道:“三个妹妹确实关系好,我刚嫁进府里的时候,也很惊奇。”
虽然枝枝三个也常常争吵,抢些无关大雅的首饰,可面对外人的时候,三个姑娘从没出现过一次帮别人的情形。
刘氏自觉跟沈璟昀有了共同话语,“我在闺中的时候跟姊妹们关系不好,也非常羡慕她们三个呢。”
顾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沈璟昀淡淡笑了笑,并不搭话,刘氏讪讪闭嘴。
顾宁平道:“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以前我跟枝枝抢东西,嫂子又不是没见过,我们俩为了一套红宝石的头面,差点没把对方的脸抓烂。”
“你们啊……”顾夫人指着顾宁平笑,“小时候都是猴儿,如今倒越发沉稳了。”
顾夫人原本一直怨恨顾宁平忍不下去,跟宁王和离,丢了顾家的脸面,连带着她也吃老爷的挂落,甚至还会影响儿子的前程。
这会儿却好了很多,枝枝勾上太子,儿子的前程自然一帆风顺,连老爷也只会夸赞自己机智,这么一想,倒没必要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苛责了。
经过他们乱七八糟的对话,枝枝觉得自己脸上终于退烧了,便慢慢抬起了头,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着沈璟昀目光又转到她身上,眼神十分又深意。
枝枝抓着顾宁平的衣角,擦干手心的汗湿,努力绷着一张小脸不低头躲开他,上挑的媚眼在她赌气般的神情中,显得尤为妩媚。
沈璟昀莞尔,便收回了目光。
若说早些日子,他还想让枝枝自己决定去留,如今倒觉得,这种尤物,还是进了东宫,进了他的怀里更好一些,否则……旁的懦弱男人,定然护不住她。
周时唯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他一把扔了手里被风吹的七零八散的雨伞,众人便看清了他手中拎着的两只野鸡和一只野兔,都被斩下了头颅,看上去都是一刀致命,切口处淌着血,还沾到了周时唯衣服上,讲他衬托的狼狈不堪。
沈璟昀赞赏地点头:“功夫越发熟练了。”
周时唯愉快地笑起来,“不如殿下。”
他把手里的猎物递给顾家的下人,“劳烦你们收拾一下,兔子给我,鸡你们分了便好。”
“今儿天气不好,这些猎物都不出来活动,我跑了好远的地方,才看见这么多东西,要是换在晴天,这么一会儿,我给你打一马车。”周时唯余光觑着枝枝,想看看这小美人有没有被自己的英武震惊。
但枝枝面上并没有崇拜或向往之情,让周时唯很是失落,那些亲朋好友家的姑娘,听见自己这么厉害,早就两眼放光了,她却毫无反应。
周时唯有点挫败,却更激起了好胜心。她这样绝代的美人,应该配一个绝世的英雄,只会打猎算什么,不被人看上也是应该的,周时唯绞尽脑汁开始会想自己的功绩。
不知道为什么,沈璟昀突然觉得自己心里有点愉快。
他淡然道:“知道你厉害只是这些闲话就别瞎说了,也不怕吓到人家。”
周时唯的思绪被打断,默默地抹了把额上的水滴,坐到火堆前,深深叹口气,“殿下,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
沈璟昀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
枝枝却抬眼看了看沈璟昀。
她的确有点害怕,还有点反胃,那种鲜血淋漓的猎物堆满一个马车,肯定血肉混合,带着腥气,她稍微一想,便觉得肠胃里翻江倒海。
没想到太子殿下这么细心,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枝枝握紧了手,心中不自觉地泛起一圈圈涟漪。
顾府的仆人收拾了猎物,给他们烤了之后,分吃了,等了半个下午,外头的大雨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暴雨之后,天空初晴,太阳露出脸,天边的红霞格外好看,山林中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腥味,清新好闻。
枝枝站在走廊下,看着沈璟昀策马而去的背影,他身姿挺拔,骑在马上也没有弯腰驼背,反而更显得英武非凡,就好像是话本里讲的江湖侠客。
一匹马一把剑,形单影只,走向远方,只留给顾人一道身影。
枝枝轻轻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每个女孩子年少的时候,都在梦中有个情郎。
那人长成了你爱的模样,穿着你爱的衣裳,在你面前打马而过。
他是你最美好的梦想。
枝枝说不出口心中的滋味,那是一种如同春日花开时刻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