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枝枝出声。
那美貌妇人猛然转身连手都来不及放下,只愣了一下,便走过来推她,“乖,你快回去跟夫人老爷赏月,没事来我这里干嘛?”
枝枝反握住她的手,冰凉的温度传到心里去,“姨娘,是母亲让我来的,我有事要同你说。”
“我不想听。”女儿鲜少有这样沉重的神情,她从心底里觉得不好,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种排斥。
“姨娘!”枝枝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你连我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吗?”
“枝枝……”
你到底想干什么?
“姨娘,我要嫁人了,嫁……哦不算是嫁,是被送去东宫。”她浅浅一笑,“以后你的女儿,便是宫中贵人,姨娘,你高兴吗?”
“你,是不是夫人逼你的?还是老爷,你也是顾家的女儿,怎么能这般糟践你!”
女儿曾经跟着大小姐嫁进宁王府,是宁王妾,宁王又是太子殿下的亲叔叔,枝枝与他便天然隔了一辈,哪怕和离之后,这层身份也曾经存在过。
若她二嫁太子,不得宠的话,便在宫中寂寂孤老一生,期中凄凉不言而喻。可若是得宠,她曾经的身份,便是旁人攻讦她的利器,早晚要将她扎的体无完肤。
她的枝枝,为何这般命苦。
日后枝枝的身份被天下人所知,她该如何承受世人的流言蜚语!
张姨娘痛哭出声。
“都怪我,都怪我……”
怪我给你了这幅惊世的美貌,怪我不是嫡妻,护不住你。
“姨娘,父亲和母亲都没有逼我。”枝枝莹白的指尖拭去她脸上的泪珠,“是我自己贪图荣华富贵,日后万望姨娘善自珍重,来日方长,许有再见之期。”
她说完了话,便轻轻转身,准备离去。
身后,生母的哭声格外悲伤。
朱雀不知是何时过来的,拿着披风在门外等她,给她披上披风时,不知是不是看错了,枝枝总觉得她眼眶上,微微泛着些粉红,似乎是哭过了。
枝枝心中一哂,朱雀这样坚定冷情的女子,岂会哭泣呢。
可对方却说话了。
“三小姐,我总觉得自己没做错,可今天我却后悔了。”
“你做错什么了?”枝枝漫不经心道。
朱雀望着月亮,眼睛里带着思念,“我亦是官家嫡女,家父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六品知州,我幼年时候却也是娇生惯养。”
“直到后来父亲病重,家中岌岌可危,叔伯们盯着我才财产想占为己有,我为了保住娘和年幼的弟弟,便参选入宫。”
进宫做了女官,她便是宫里的人,族人没什么见识,以为她进了皇宫便能见到皇帝,是以半分不敢欺负母亲。
可朱雀却记着,那日离家,母亲泪水涟涟,幼弟拖着她的衣角,哭的撕心裂肺。
她原本是毫不后悔设计枝枝的,可听见张姨娘痛苦的哭声,又是在团圆的日子里,不免想起来自己的母亲,心中仅有的一丝温情,尽数被激发,看着眼前柔弱的女孩儿,便觉得愧疚不已。
枝枝轻轻问了句:“你和碧云,是怎么做的?”
可这话却让朱雀一惊,看着女孩儿澄明透彻的眼神,她便知道,自己骗不过她。
朱雀没想到她会知道,却又觉得情理之中,这姑娘虽然单纯天真,却是个冰雪聪明的,想明白也只是时间问题。
“碧云派人去了趟苏府,买通了苏府的下人,让他们过来跟三房说,想求娶的是你,只是顾夫人不同意,如果她们能够想法子拿你换了顾娇,苏家便给予万两白银的重谢。”
“同时,更让人告诉苏家三老爷,你生的比顾娇美上百倍,他自然动了心思,原本的谎言,也便成了真话。”
顾家三房缺钱,要不然也不至于依附顾老爷生存,更不必听顾夫人的嫁女儿,若是有万两白银在,日后顾夫人说什么,他们也尽可以当不存在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样大的诱惑,谁会不动心。
而苏三老爷心里惦记着枝枝,自然更想娶她。
这个谎言,除了万两白银是假,别的全是真的,顾三夫人想查都没得查,真查出来也是真的,那万两白银,自然是苏三老爷出尔反尔。
“的确高明。”枝枝赞叹一声,“难怪把我都给套进去了。”
如果她当真是天真不知世事的小女孩,这般操作也当真能逼的她无路可去,只得进去东宫,苏三老爷猥琐无比,得知了这般品貌的女子,说不得会干出什么恶事。
更不必提顾家三房虎视眈眈。
只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她惊恐之下,定然会按照朱雀的引导行事。
心思纯净的姑娘,早就被狼吞虎咽了。
话虽如此,她却宁愿是自己做那个贼,也再也不想被人摆弄,身不由己了。
枝枝浅浅一笑,声音却漠然悲凉:“你说,我做了什么孽,要一次又一次被逼的无路可去?”
“三小姐,是我对不住。”朱雀今晚当真是心软,竟做出了承诺来,“日后在东宫当中,我自然会保护你,处处帮你。”
枝枝低着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唇角勾起冷漠的笑意,若给朱雀看到,只怕要惊恐不已。
她连自己的姨娘都利用了,终于把朱雀拢到了手里。
有了朱雀,日后在东宫,自然方便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