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敬的想法在她脑海里盘桓不去。
“昭训问这个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想着殿下年幼丧母,会不会思念,如今看来,也没必要了。”
朱雀轻叹一声,嘱咐她:“这件事情,昭训万万不可跟殿下提,只怕他自己心里也有心结,惹怒了殿下便不好了。”
“我心里有数。”
枝枝只觉得,原来哪怕是高贵如太子殿下,也有这么多苦衷,活的也不像外面想象的那样,高床暖枕,无忧无虑。
她往常只看到殿下才华天纵,能力卓绝,兼之身份高贵不凡,便没什么失意的地方了,万万想不到,他经过的苦楚,并不比任何人少。
可他还能长成这般温和正直的人,实属不易。
腊月二十三这日,正是小年夜,东宫没有女主人,便照常由女侍中主持了祭灶等大小事宜,沈璟昀入宫给帝后请安领宴,回来的时候,暮色已经笼罩了整个宫殿。
侍女弯腰道:“殿下,方才木良娣遣人传话,有事要与您说,望您移步。”
“她可说了什么事?要紧吗?”沈璟昀脱下朝服外衫,坐在榻上,淡声问。
“并未说具体的事,只是说非常要紧。”
“那便去一趟吧。”沈璟昀展开双臂,任由侍女为他套上一件常服,这才转身出去。
木良娣是姜氏的人,虽然姜氏已经放弃了她,但说不得她还知道些什么紧要的事情,见一面也无妨。
左右一个女人,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且最近姜氏太过老实,什么手段都不曾使过,让他心中不安,不明白这个女人,是不是有什么大招等着他。
枝枝原本在屋子里抄书,沈璟昀让她抄十遍东宫规训,她一个字都没写,反而抄了本南华经,尚且还有三分心虚,却忽而听见青霜道:“是不是殿下过来了?”
枝枝心中一喜,面上也带出三分喜色,却犹自稳住心神,低头沉稳的写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朱雀看的好笑,隔着窗子瞅了眼,道:“可不就是殿下。”
几个侍女笑得促狭,青霜又道:“唉不对,殿下怎的去了对面?那不是……不是木良娣的住处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枝枝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重重把笔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枝枝赌气道:“管他去哪里!”
“话非如此,殿下跟那木良娣能有什么关系,许是有什么事情,今儿进宫领宴,说不得是姜皇后说了什么。”朱雀心里好笑,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这心思都在脸上,藏都藏不住,便安抚道,“殿下从木良娣处出来,自然会来看昭训。”
枝枝心中也明白,那木良娣在东宫都多少年了,跟殿下也没有发展出什么郎情妾意来,如今更不可能了,可就有几分消除不掉的心塞。
她也不晓得为何,就是不舒服。
沈璟昀进了东明殿,木良娣就守在厅内,转头看着他笑,声音娇嗲:“殿下,妾身可把你盼来了。”
她这声音,却让沈璟昀觉着一阵一阵不舒服,同样娇娇嗲嗲的,跟枝枝全然是两种感觉,那个小姑娘就不会让人起鸡皮疙瘩。
“你有什么事要说?”
“殿下果真对我无情,可偏偏,为何对那姓顾的贱婢有情?”木良娣恨恨道,“殿下,她是宁王侍妾,费尽心机勾搭于您,难道您看不出来吗?您这般聪慧,怎么还被她骗?”
“你想说的便是这个?”沈璟昀漫不经心道,“孤已经知道了。”
木良娣一愣,呆呆看着他,眼中忽然渗出了泪水,笑容越见讽刺,“我娘说,男人喜欢你的时候,做什么他都觉得好,果然是真的,殿下顾昭训到底哪儿比我强,凭什么您眼里从没我?”
“我是姜氏的探子,她还是姜氏塞给宁王的妾,天知道她是不是姜氏费尽心机安插的细作。”
沈璟昀顿了顿,淡声道:“孤相信她,若你只为说此事,日后不必劳心了。”
“当然不是。”木良娣咬齿冷笑,“殿下容禀,我家人前些日子给我递了消息,要我鸩杀江宁杜二公子。”
“杜文郢?”沈璟昀一愣,“杀他作甚?”
“姜皇后收拢江宁王府势力,独二公子麾下的几万骑兵不肯归顺,她恨透了二公子,自然想除之而后快。”木良娣冷着脸,“可怜他们还将我看成一个蠢货,竟拿着放我自由做饵要我办事。”
木良娣缩在地上,哭道:“我哪儿还有自由!”
从被父母送给姜皇后,做了东宫的探子,她就没了自由。
遇见殿下,爱上他,之后便没了自己。
木家以为,还有什么能说动她吗?
姜氏太过自负了,全然不相信自己会恨毒了她。
沈璟昀蹙眉,“江宁势力……此事你有大功,若你想要离开东宫,孤可以给你安排。”
“我不走。”木良娣低声道,“我就是死了,也是太子殿下的姬妾,给殿下添一辈子堵,让那个顾昭训,一辈子都不高兴。”
“你……”沈璟昀蹙眉,“何至于此!”
“殿下,当年我来到东宫,还以为殿下会暴怒,定然对我百般折磨,不料您……却不曾对我半分不好。”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我爱你啊,我爱你。”
“我知殿下对我无情,我作妖了这么多年,也足够累了。”木良娣靠着柱子坐着,“殿下,您答应我一件事,便当偿还了我报信的恩情。”
“你说。”
“我要殿下,这辈子都不封顾昭训为良娣,也不能要她做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