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朝中局势未变,一如往年,陛下为何这么觉得……”
沈璟昀深思片刻,“这哪里是什么蠢念头,简直精明厉害。”
他就没想到这边去,还只想着皇帝要害他了,可父皇那个脾气,还真不能在害人之前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其中必有缘由。
“枝枝,你是怎么想到此处的?”
“这个……”枝枝轻轻咳嗽一声,“我猜陛下肯定出了问题,殿下可以派人去查。”
“枝枝,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沈璟昀冷静看着她,并没有被绕开,人心好猜,父皇想保护姜氏母子之心人尽皆知。
可想出这样的缘由,枝枝要很明白如今的朝局,知道他杀不了姜氏母子,才能察觉其中异常。然而上一次,枝枝却连旱涝之情都不晓得。
“我……是我兄长说的。”枝枝小心翼翼觑着沈璟昀,“殿下,我知道私自议论皇室不对,可我们就是背地里商量商量,绝无不敬之心。”
“你兄长?”
枝枝的兄长,叫什么来着?不是听说,连书院都考不上,还能有这般见地?
“就……我跟殿下说过的,那个很有才华的堂兄。”枝枝低着头,“在出嫁之前,兄长教我们读书来着,闲来无事便聊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
顾齐铭以前说过,皇帝不喜太子,偏心二皇子,立了储君之后不肯移交权柄,反而宠信姜皇后,若是哪一日发现主动给了太子什么东西,那就要小心了,他们商户人家要注意货物生意,做官的更要注意会不会朝局动荡。
总之很严重。
当年顾宁平还未定给宁王,她们姐妹几个未来的郎君,大抵也就是门当户对的商贾,或者科考的举子,这话也就是私底下用来说笑的,谁也没料到,竟真有用上的一天。
原来是堂兄,沈璟昀依稀有些印象,扬眉:“你兄长叫什么名字?”
枝枝郁闷,她以前分明说过的。
不过殿下日理万机,过了耳朵便忘了也属寻常。
“堂兄顾齐铭,字子全,十四岁便中了举人。”
“你这兄长是个人才。”沈璟昀夸赞半句,“待科考之时,他若中了,日后少不得他的荣华富贵。”
“兄长定能高中。”枝枝丝毫不怀疑顾齐铭的才学,“兄长才华过人,气度不凡,怎么可能中不了。”
她这样夸赞一个男人,哪怕是自家兄长,也让沈璟昀觉得不大高兴,他冷哼一声,淡淡道:“你那兄长当真这般好?”
比孤还好?
枝枝没能察觉他的画外音,骄傲道:“那是自然,兄长十岁便考上了青山书院,在书院中也是佼佼,十四中举,中间守孝三年,这才错过了上次春闱,否则如今该早考上了。”
“是吗……”沈璟昀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枝枝,你当着孤的面,夸别的男人?”
“那是我兄长啊……”枝枝眨眨眼睛,懵道:“兄长也不能夸吗?”
沈璟昀不言语。
枝枝想了想,伸出手抱住他的腰,将自己塞进男人怀中,小声道:“兄长很厉害,但没有殿下厉害……我被人欺负的时候,兄长也没有办法,只有殿下能保护我。”
当然,兄长实在没有必要在她们姐妹扯头花的事情里面站队。但不管怎么说,兄长就是没保护她,不像殿下,今天站在她跟前的时候,就像一座大山,给她力量。
沈璟昀揽住她,一言不发。
炮竹声响起来,噼里啪啦的声响昭示着新年的到来,东宫的下人也拿了鞭炮,就在前院的空地上点燃,一盘炮仗响了半晌,终于炸裂完毕。
枝枝低声道:“殿下,新年好。”
沈璟昀摸着她顺滑的长发,也低声道:“新年好。”
他松开枝枝,走到窗前,隔着菱花窗格看着院子里,鞭炮炸开后留下的红色碎屑铺了满地,像是开满了一地的花,带着新春佳节的喜庆。
枝枝也走过去,与他并肩站着,忽而想到一件事。
今天只有自己陪着他,可没有自己的时候,难不成他便是自己一个人过年吗?
这样一想,心里便泛起酸酸麻麻的苦涩来。
一只细嫩的手慢慢伸过去,握住沈璟昀垂在身侧的手,枝枝低声道:“殿下,我陪你过年,以后都陪你。”
沈璟昀望了她一眼,忽然想跟她说些什么,或者说……倾诉些什么。
“孤以前……”沈璟昀顿了顿,似乎在犹豫从什么地方开始说。
“母后还活着的时候,对我很不好,但每次过年,她都会亲手给我做一件新衣服,对我温柔似水,那一天简直就像是上了天,所以我小时候一直都盼着这一天,盼着母后对我好一些。”
视线有些模糊,眼中似乎出现了个小小的孩子,可怜巴巴地缩在墙角,数着日子在算什么时候过年。
沈璟昀摇了摇头,挥散眼前的幻觉,继续道:“可其实这样的日子也没几年,母后很快就去了。”
“我那时候其实很伤心,哪怕她对我不好,那也是我亲生的母亲。”沈璟昀仰起头。
枝枝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彻骨的哀伤。
“她死后,姜氏做了新后。”
“父皇爱她,二弟陪着她,他们一家三口年年待在一起,幸福的插不进去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