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内室里,王妃坐在榻上,任由乳母给她松了发髻,听到外间丈夫所说那些混账话,不禁便是一声冷笑。
洪妈妈见状,便有些心疼的说道,“王妃何必这般将王爷推走,本就有些生分了,这般不是更便宜了那些小蹄子们?”
王妃闻言只觉得心中疲累,便倚在床壁之上,半垂着眼帘道,“妈妈也说我与他早已生分,如今我依仗的早已不是他。这些年我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太妃,为了什么,不就是待到我人老珠黄的时候能有个依仗?如今我算是熬到了今日,儿女双全,还有了肚子里这个,若能再是个哥儿,世子便也有了臂膀,我自容不得那赵玲珑再嚣张。如今这般,我岂能让他危及我这孩儿。”又道,“与其将他推给别人,不如推给一个我能拿捏的人。锦儿性子怯懦,她一家人又都在我手里,我自是不怕她翻了天。如今她替我将王爷笼络在这房里,我倒也安心一些。”
洪妈妈见她虽是这般说着,脸上却无半点喜色,心中也只能叹息一声。
白氏便又道,“如今我心中所想,不过是为世子与瑗姐儿各挑一门好亲事。王爷的心思在哪里,我倒早不在意了。”
☆、第066章 祭拜
本以为徐氏不过是那日劳累太甚,又加上天气闷热,这才胸闷气短、浑身乏力。谁想着,虽是每日吃着药,她身上的病症还是拖拖拉拉直进了六月还未痊愈。
裴邵靖倒是用了两服药便好了起来,又开始了每日的功课。
徐氏见自己汤药不断,峥嵘堂的院子里总是飘着一股药味,又怕病气过给幼子,便让曲莲领了裴邵靖住进了点翠阁,只每日早晚上学前下学后来请个安。裴邵靖一开始还有些害怕,只过了几日,便在点翠阁住的十分开心。
只一点便是,事事都得曲莲亲力亲为,不许染萃或其他丫头沾一点手。
在京城时,裴邵靖也曾有一阵子十分粘着曲莲。她便也不在意,每日便亲手给他穿衣打点,只不许他桌上挑食,更不许他随意打骂点翠阁里的丫鬟。
便是这样,裴邵靖在点翠阁住了一旬后,身上的毛病倒是改了不少。徐氏见他这般,便越发的放心他住在那里。
徐氏因这场病,到底没去成那城外的武夫子庙。
恰好前几日,宋家的小姐生辰,请了几位交好的小姐做客,裴玉华便自己去了宋府。回来后,便跟徐氏与曲莲说起了宋夫人等人六月初四前往武夫子庙之事。
“……只宋夫人受了些惊吓,晞姐儿倒是很在兴头上,一劲儿的说她哥哥怎么怎么厉害。”几位夫人这一趟祭拜,竟真遇到了些流民。如今庐陵城城门只在一早一晚打开一个时辰,守城们也不许流民入内。那些四聚而来的流民便只能在城外山脚落脚,也有些人受了寺庙的接济,便只在寺院周围转着,遇到前来祭拜的香客,便上前乞讨一番。
宋夫人等人便是在离开寺院后被流民给堵住了去路,幸而各家都带了家丁,耿大人更是遣了兵勇一路护送,再则那位宋公子也一同前去,几位夫人这才得以脱身。
徐氏听了,心中倒是十分庆幸。
“幸而如今城外流民还少,若是再过几日,恐怕她们这一趟脱身不易。”曲莲听了裴玉华的描述,便说道,又问裴玉华道,“宋夫人如今可好些了?”
先前徐氏病着,宋夫人隔三差五的遣了婆子来打听,又送了好些药材。如今她身体有恙,裴府自不能不闻不问。况且,徐氏心中还想着宋家那位公子,对于宋家便更多一份亲近。
“那日我也只是进了内室请安,瞧着她也不是十分精神。”裴玉华便道,想了想便又道,“晞姐儿说大夫来诊治过,说无大碍。”
曲莲听她说的含糊,便看向徐氏道,“不若遣了罗管事送些药材过去。”
徐氏便点头道,“正该如此,便照你说的去办吧。”
裴玉华却不知母亲心事,只当母亲与那位宋夫人十分说的上话,便也未将这事放在心上。
几人这里正说着话,芳菲便撩了帘子进来,脸色有些肃然,对徐氏道,“夫人,方才外院管事前来报说,宋老夫人过世了。”
徐氏心中一惊,便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可听清楚了?”
芳菲便道,“奴婢听得十分清楚,如今罗管事还在厅中,说是有些话要跟夫人禀报。”
徐氏略一思忖,先遣了裴玉华回院子,这才将罗管事叫进了正房。
曲莲心中也有些意外,前些日子虽听宋夫人说婆婆身体最近有些微恙,但却不至如此啊。正想着,罗管事已到了帘外,隔着帘子给二人请了安。
徐氏便询问宋老夫人之事,罗管事便道,“回事处接了这月邸报,说是宋将军领着东路军在北直隶外兵败,又说宋将军也受了重伤,现在只吊着一口气,王爷因此大怒。那宋老夫人听了这话,立时便晕厥过去。虽宋家忙请了大夫,却已无事于补,昨天夜里人就去了。”
徐氏听了大惊,连着两个月的邸报都是好消息,怎么这个月突然就凶险起来,她忙又问道,“你可知侯爷和世子的状况?”
罗管事便又道,“侯爷和世子爷倒是一切安好,听说西路军已过了洈水。如今正驻扎在怀安卫外。听说怀安卫卫所的城守早已弃城而逃,如今城里便也只一位副将硬撑着。”
徐氏这才有些安心,她思忖片刻便又对罗管事道,“你且盯着宋家那边,瞧瞧这几日都有哪些人拜访。待升了灵堂,再看看都有哪些人去祭拜。”
罗管事闻言,便应了是自退了下去。
徐氏这才转脸看向曲莲,深深叹了口气道,“怎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前些日子还好好的。”又道,“若那宋将军果真挺不过去,他们家可真如塌了天一般。”
曲莲见她烦躁,心知她在担忧什么,便温声劝道,“我知夫人在担忧那宋大公子,如今形势已有变化,你是怕那宋家便要没落。如今,宋公子的祖母去世,他也得齐衰一年。大小姐那件事倒可以先缓一缓。”
徐氏闻言便点了点头,又焦躁道,“他如今不过十五、六岁,自是等的了。可玉华都十四了,哪里还能等得。”
曲莲见她这般焦虑,倒也无法,只得由她。
到了午膳后,她想了又想,便又去了阿瑄所在那个院子。
应门的还是那个叫机灵的小厮,如今见了她倒也不怕了,只笑着将她向里面迎请。曲莲进了院子,便见阿瑄依旧是在那核桃树下看书,只是这一回还搬了椅子,手边还有一个小几,上面放了把红泥小茶壶并一个青花瓷的茶盏。
见她进了院子,阿瑄便合了书,淡笑着让机灵又去搬了把椅子,又遣了病愈归来的画屏再取了一个茶盏。
曲莲坐了下来,也不多言,只问他宋将军之事。
院内依旧十分安静,竟连一丝蝉鸣都无。只闻曲莲低声说话之声,阿瑄便细细的听着,不时的点点头。又抬头看她,见她今日穿着件蜜合色绣缠枝纹的褙子,便将那不施粉黛的面庞衬得更是眉目如画。见她抬目扫来,他便低了头。
“……如今这般形势,还请三殿下指教。裴府是该继续与宋家交好?还是与旁人一般立时便划了界线?”
阿瑄见她这般问道,便又抬了脸看她,看着她一双大大的杏眼中含着些让人不明所以的神思,便问道,“你便是如何做想?”
曲莲闻言有些诧异,顿了顿脸上才露出了些许讽笑,又道,“这种事情,轮不到我来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