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在路上,曲莲一路瞧着街边的小摊贩,便是一支木钗都能引起她的注意。不觉间,便行至一栋酒楼之前。
那酒楼今晚挂满了花灯,更是在门前支了摊子,挂满了各式的花灯,填了灯谜,引得路人驻足停留。
两个小二打扮的小子站在两侧,不停的吆喝着,曲莲听了听,仿佛是若能猜出灯谜,不仅能拿走那花灯,还能赢得一小坛酒楼自酿的金华酒。
曲莲站在那摊子一侧,仰了头瞧着那些花灯。
一眼便见着其中一个走马灯。
那盏灯不似寻常那般大小,为了方便提拿,只做了半尺见方的大小。却是用檀香木作了框架,四角还包了铜脚,十分的精致可爱。四面画了骑马的武将,随着灯缓缓的转动,那马上的人儿似是活了一般栩栩如生。可见这做灯的师傅实是用了一番心思。
裴邵竑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盏灯,便问道,“可是看上那盏走马灯。”
曲莲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赧然的笑了笑,嘴角那小小的梨涡还抖动了一下,看的他心底也跟着动了动。
他只觉得脑袋蒙了蒙,便觉此时她便是要那天上的月亮,他也会寻了梯子去给她摘了来。立时便对那不远处的小二道,“那位小哥,你们挂着的那盏走马灯可卖?多少银子?”
那小二听了,便笑嘻嘻的走了过来,对着二人打了个揖,待直了身便道,“对不住二位客官,咱们店里的花灯今日可不是摆出来赚银子的。您瞧见没?这里的花灯上都挂着一个牌号,每个牌号对着一帘灯谜,只要能答出这灯谜,自是能拿走这花灯。”
曲莲闻言便仔细瞧了瞧那花灯,果见那走马灯下挂着一个小小的木牌,上面篆了一个“一”字。
还未开口,那小二便又道,“您二位瞧上的,便是今日的天字一号灯,那灯谜自是最难的。还有一样,这盏灯是那卓秀才的心头爱,不但要答出灯谜,还得亲笔写下来,若是那字不能让他满意,他定是不允。”
裴邵竑听了便有些犹豫,只道,“怎这般麻烦?你们这开门迎客,岂还有这许多条件。”不觉间,便露了几分威严之气。那小二瞧他肃了面容,心中便是一颤,又见他虽穿着件半旧的道袍,那通身的气派却不似平常人,心下便有些打鼓。
如此想来,便颠颠儿的向那摊子正中跑去。
那花灯的摊子正中摆了一张条案,上面摆了笔墨纸砚等物件,更有一卷卷标了号的宣纸,想来便是那花灯上对号的灯谜。
条案后站了一个穿着青布直裰的书生,瞧着二十四五的模样,此时正蹙着眉头打量着站在案前的几个年轻人。
那案前是三男两女,年纪都在十四五岁上下,衣着华丽,身后还站着几个丫鬟小厮,显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们。只是这少爷们倒罢了,年轻的闺秀这般出门倒是十分少见。
裴邵竑心念着那盏走马灯,便率先向那书生走去,曲莲便跟在了他身后。
方行到案前,便听那其中一个少女道,“大表哥,你不是跟着你姑父陈大人在陈家族学念书呢吗?怎么区区一个灯谜上的对子便难住了你?”
那被称作大表哥的少年便涨红了一张脸,对那少女嚷嚷道,“我再不济,也比那陈澜强多了。你没见他早就没影了,就是怕这些文文道道的东西。”
曲莲正想着,不意裴邵竑已经向那书生道,“这位兄台,请将那一号灯的谜题拿来。”
那书生正被那几个少男少女嚷的心烦意乱,此时听到裴邵竑这般道,便斜睇了他一眼,只用下巴指了指此时放在那几人面前的一张白纸,哼道,“便是那里了。”
☆、第096章 仿若故人
那书生穿着件青布的直裰,年纪不大却颇有些傲骨。
不管是此时在案前的几个少男少女,便是裴邵竑与曲莲二人,打眼瞧去,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少爷奶奶。他却没有半分谦卑的作态,只站在那里,一手背着,一手卷着本书正借着身后花灯的灯光看书。
裴邵竑见状也不恼怒,只踱到案前,伸手将那摆在案上的宣纸拿了起来。
见他这般自取,方才被身边女孩儿抢白的少年就有些不乐意了。立时冲着裴邵竑嚷嚷道,“我说你这人,怎么不问自取!咱们是先来的,正在做这题目。我劝你也别费劲了,这走马灯定是我们的了!去去去!别在这里碍事。”一边说着,竟劈手去夺那张题纸。
只是,那题纸方才明明就在眼前,少年只觉得自个儿出手的动作也不算迟缓,仿佛就是一霎时,却抓了个空。再抬头后,便瞧着那人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瞥了自个儿一眼,带着些毫不掩饰的嘲弄与讽刺。
少年在几人面前如此被下了面子,自是恼羞成怒起来,一把扯过身边护卫指着裴邵竑道,“你给我抢回来!”
那护卫实不过是家中奴仆,今晚跟着几个少爷小姐出行,心中本就十分忐忑,自是不愿惹事生非。如今见少爷这般指示,不由的便瞧了瞧那几人。
少年见自家护卫畏畏缩缩,又见裴邵竑站在那里无事人一般只低头看着题纸,心中火气更胜,偏自个儿又是读书之人手不缚鸡,只站在那里气的脸色发白。
此时五人之中穿着紫红色妆花直裰的少年走了出来,一声不响的便朝着裴邵竑面前探去,出手间倒有些门道。
这一身紫红的少年与方才同伴不同,他们二人虽是姑舅表亲,却走得是文武不同的路子。如今见自家的表弟被人这般欺侮,自是不能坐视不理。
他方才在一边暗自瞧着,见到裴邵竑躲避表弟探手之时,便觉此人身上定是有着功夫。不敢掉以轻心,只做个出其不意的招式。却没想到,便是如此,裴邵竑依旧轻松避过,侧身一拧,原本背在身后的一手已经闪雷般挥出,恰捏在他腕间内关之穴。少年只觉得一阵酸痛自腕间直达心腑,双膝一软,险些跪下。
那几人便是不知两人到底怎样过了手,却也能瞧得出来紫衣少年面色苍白,这般寒冷的天气额间竟出了些冷汗,显是十分痛苦。
见到此种情景,那年纪最小的少年便有些按捺不住了,蹬蹬走到两人跟前,指着裴邵竑道,“大胆!天子脚下,你竟如此行凶。”一边说着,自是左右瞧了瞧,见几个护卫行至身边,便更有了底气,道,“还瞧着!赶紧把这个无赖拿下!”
那两名护卫与之前家丁一般的护卫不同,瞧着便有些龙行虎步的姿态。裴邵竑自是明白这两人身手不凡,面上也带了些肃宁。此时听那十三四岁的孩子这般不分是非,便有些啼笑皆非,只形势却由不得他开口,那两个护卫已经铿锵将腰刀抽了出来。
见那两人一声不吭便要动刀,裴邵竑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他自是不惧那两个护卫,只是曲莲还在身后。
本是良宵美景,却被这群人败坏了兴致。
裴邵竑并未转身去瞧曲莲,只一把将那紫衣少年甩开。那少年踉跄几步,终是没有站稳,跌坐在地上,却也说不出话来。只攥着自己的腕间,脸色苍白。
此时那两护卫已逼至身前,眼瞧着一场冲突是免不了了。他正退了一步准备应对,一声娇嗔却在此时响起。
“且慢!”
这一声刚落,便从几人中行出一个穿着青莲色披风的少女。那少女身材高挑,柳眉凤眼儿,神色间带着些倨傲偏又被那一双眸子软和几分,演化出些许昳丽。她先是行至方才嚷嚷的男孩儿面前,毫不留声的斥责道,“你如今倒是显摆起威风来了,动不动便要在这街上舞刀弄枪。”一边说着,眼风扫过那两名护卫。两名护卫显是更畏惧这少女,二人对视一眼便将腰刀反手插回刀鞘之中。
见男孩儿梗了脖子扭了脸,面上虽一副不服气的神态,却到底是服了软,少女这才转脸看向裴邵竑,脸上便添了几分笑意,道,“这位公子,舍弟无礼,还请海涵。”说到此时,却又瞧了一眼他身后的曲莲,方又道,“这走马灯虽不见得有多精致,咱们也不过是行个乐子,只是这酒楼摆出这灯谜摊子,却也该讲个先来后到……”
谁想着,这少女还未说完,便被那原本兀自看书的卓秀才顶了一句, “你们已经在这停留小半个时辰了,难不成你们若是不走,后来人就都不能再猜吗?”
这卓秀才倒不是瞧着裴邵竑二人更加顺眼,纯粹是因为少女那句“这走马灯不见得多精致”勾起了火气。这读书人自有些傲气,自是见不惯这些官家的纨绔子弟这般诋毁自个儿的心头爱。
那少女被抢白了一句,面色便有些绷不住,沉了下来。之前被教训的少年反倒似见了可乐之事,面上又得意起来,却也只哼哼两声,未有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