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的决然让符瑄有些惊讶,只却按捺住心中疑惑问道,“何事?”
“臣前几日闻得交趾又有异动,自请调往交趾驻守!”
符瑄听了,将手中朱笔向前一扔,自起了身,行至他面前,低头瞧着他,半响才道,“朕以为你是来为万成琇说情……倒没想着是竟是这种事情。交趾所在气候潮湿炎热,山中住民也未开化。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闻之变色,你倒好,放着中军都督不做,竟要跑到那种地方。”
裴邵竑听了,面上神色不变,只仍道,“请皇上恩准。”
“不可能。”符瑄直截了当的回复了他,低头便瞧见他眼中的怒意。见他这般,符瑄反倒是笑了起来,“你到底有什么事?不妨直说。朕若将你遣至交趾,岂不成了贬斥?你无罪无过,倒是给朕一个理由啊?”
裴邵竑羞于出口,只别了脸不做声。
符瑄此时方重新坐回到桌后,温声道,“你且先起来吧。”见他依言站了起来,便直接抛开此事,也不再问,“骠骑营那里交给钟世源可妥当?”
“钟二原就在骠骑营中,对骠骑营自是了若指掌,况他少年时便虽父兄征战,执掌骠骑营不在话下。”
“你对他倒是评价甚高。”符瑄抬眼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仍是一片木然,心中便有些火气,猛地拍了下桌子,便道,“你当我不知道吗?不过为了家中之事,便要去交趾。说出去你也不怕人笑话!裴邵竑,你如今怎么就这幅样子?你战场上倒是十分能耐,如今不过方寸宅院便让你出此下策?”
裴邵竑一听,蓦地瞪了眼,直直看着符瑄,竟似豁出去一般,“臣能如何?皇上登基便颁旨以孝道治天下!难道您这是要我违逆父母?臣身为嫡长子能分家出去还是怎么着?臣无能,只能想出这种躲出去的法子,不然您就颁旨夺了我这世子的封号,让我分家出去。”
眼见着裴邵竑此时竟有些混不吝的做派,符瑄心中竟有些无奈的感觉。如今朝中肃清正开始收线,借着裴邵竑之力已经拿了几人,如今这混小子竟然说要撂挑子。他此时只得按下心中怒气,冷声问道,“去交趾这件事你想都不用想了,朕不会答应。”
裴邵竑见状撇了嘴角,“即使这样,那皇上自是要为臣解决这件事。当初宫中梅妃私造圣旨给臣定了这桩婚事,说来臣也是因着这场宫乱遭了无妄之灾,皇上难道就此不理?”
他话一出口,便见符瑄沉了脸色,身上更是腾出些煞气。心中一愣,却也不及思索,如今若是不能离京,他就得先给曲莲讨了诰命。母亲徐氏因是侯夫人,自是一品的诰命。今日他便是耍赖也要给曲莲讨一个一品的诰命。
再者封赦诰命须得出身良家,若是曲莲能得了诰命,自是能洗脱当初入奴籍的身份。他虽不在意,但却不愿她因着身份被旁人责难。
“当日在庐陵,曲莲怎么说也有一番功劳。皇上不说封赏,便是依例的册封都没有,这是何道理?”
符瑄听他这般说道,这才明白他前番说辞是为何求。
没好气的便坐回到椅子上道,“如今皇后还未册封,哪里轮得到外命妇。回去等着吧,这月下旬礼部便入册了。”
“品级呢?”裴邵竑自是不愿轻易答应。
“一品夫人!”符瑄冷笑道,“可满意了?”
裴邵竑此时脸上终是露出些笑,一撩袍角再次跪下,利落道,“谢皇上!”
瞧着他离去背影,符瑄眉间深川终是缓缓展开,表情如同他刚来那般,变得十分木然。一品夫人……外命妇……这些原本毫无意义的词汇,却让他心中一阵阵刺痛。
此时内监总管悄声的走了进来,低声道,“皇上,可要用膳?”
符瑄瞧了一眼殿外,天色已然暗淡下来,他沉了沉心思,便道,“先等等,再把余延叫来。”见那内侍已行至殿门处,便又唤道,“等会,把周颂也叫来。”
那内侍一愣,见符瑄面沉如水,只觉得身上哆嗦了一下,立时便躬身应是,出了大殿。周颂乃行人司司正……此时将他传来,皇上这是要颁旨啊!
裴邵竑一路出了皇城,面上的笑容也渐渐消退,神色重新凝重起来。
他自是十分明白今日这番作为冒了多大的风险,那坐在御书房之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能与自己在校场外围席地而坐的阿瑄,而是如今权握天下的九五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