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曲莲抬眼看去,便见陈松跟着染萃进了院子。
陈松晨间才离了嘉禾轩,中午便被染萃叫了回来。
这孩子还以为曲莲有什么不好,吓得脸色都泛白了。唬得染萃再三跟他保证,说曲莲好着呢,他这才半信半疑的跟着染萃到了嘉禾轩。
待见道姐姐好端端的坐在炕上,他这才安了心。
“阿姐有何事寻我?”陈松见曲莲面色无异,语气也开朗了些,几步跑到炕边,在曲莲对面坐了下来。
曲莲却笑了笑道,“便是有事也不如吃饭重要。”又问道,“我听染萃说你不到辰时便去早课,这都两个多时辰了,可是饿了吧。”一边说着,便着了染萃去灶上取午膳,又使了个眼色给香川,让她跟上去将方才那番话说与染萃知晓。
陈松心中惦记姐姐的事情,便直说不饿,非要她先说事情。
染萃在嘉禾轩的小厨房领了午膳回来,见状便笑道,“松少爷,便是您不饿,也得想着我们大奶奶如今可是双身子。她可不能饿着了。”
曲莲听染萃提起她肚子里的孩子,面上的笑容便淡了几分。
陈松一听却“呀”的一声,懊恼的拍了拍自己脑门,面上有些讪讪道,“我竟忘了这件事。染萃姐姐说的对,便是饿着我,也不能饿着我外甥。”
他小大人似的话,一下子便将染萃逗乐了,只听“扑哧”一声,笑的她浑身直抖。因着她二人面上轻松,曲莲心中的阴霾也被冲淡了几分。这宴息处之中,气氛倒也转好不少。
待用了午膳,曲莲便将丫鬟们遣出了内室,自个儿下了炕领着陈松进了内室。
陈松见她面色肃然,自然也收了声儿,面上也端了起来,跟着进了内室。
上午染萃所说三人,曲莲都认得。不仅仅认得,对其家里人口、状况也个个了解。回京如今也已经三月有余,她平日里除了盯着丹青那边探寻的消息,便是将裴府之中有头脸的丫头仆妇们认了个遍,包括她们家里的人。
今日听染萃说起这三人之事,粗粗一听似并无错处,这也是曲莲会将陈松叫来的原因。既然明面上瞧不出痕迹,便要深查。
“阿姐要你帮忙查探三个人。”曲莲领着陈松在内室圆桌边坐了下来,便如教导香川一般开始教授陈松,“查探一人不能只从表面去瞧他今日做了什么明日又要去哪里,更重要的便是瞧出这其中不同寻常之处。便如这人日日去西头庄子喝酒,偏偏今日去了东头,这其中便定有不寻常之处。”
内室之中,曲莲将那三人所见之人一一告诉陈松知道,让他在心中记下。
“你如今年纪还小,更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情,阿姐便也不需你循着他们的行迹做出判断。阿姐要你做的便是将这几人近一个月来到过的不寻常的地方,见过的不寻常的人,做出的不寻常的事情都记在心里,然后回来告诉阿姐。你可明白?”
陈松细细的记了下来,面色开始紧张起来,低声问道,“阿姐为何要我做这些事?可是这些人对阿姐不利?”
曲莲见他如临大敌一般,便冲着他笑了笑,也不瞒他,“阿姐也只是对这几人有些疑心,只因手头无人,便只能托付阿松去查一查。”
陈松闻言,虽不知曲莲究竟因何这般行事,却也因阿姐这般看重自己高兴了起来。他咧了嘴笑了笑,随即便又问道,“阿姐,若我一人办不成可能叫上翟三哥?”
曲莲思忖片刻便颔首道,“你若是觉得为难,倒是可以去寻翟庭玉,只是尽量不要让翟教头知晓,可听清楚了?”
陈松听了,立时郑重的点了点头。
曲莲见他明白,又瞧着窗外天色不早,便让染萃领着他离了嘉禾轩。
待二人出了院子,天色已然渐渐暗了下来,曲莲只觉得身上疲惫不堪。
她今日做了这许多事情,又与香川、陈松说了好些话,此时便有些眩晕之感。
正想着去床榻上躺一躺,帘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曲莲一怔,便见染萃撩了帘子进来,急急说道,“大奶奶,奴婢将松少爷送到了角门处,见侯爷的小厮正疾奔着去寻罗管事,说是侯爷突然晕厥此时人事不省!紫竹堂那里,此时已经乱了分寸。”
☆、第126章 裴府慌乱
紫竹堂内真真切切乱成一团。
便是整个裴府,此时也是乱了分寸。
整个府中,到处是形色匆匆面带担忧的丫头仆妇。
如今裴邵竑领兵在外,裴湛这一倒下,徐氏便失了主心骨。便是以往,总还有个曲莲镇得住场面,可如今徐氏对她心中总有疙瘩,这几日里每每想起她总是讪讪然,到底没好意思遣了丫头去嘉禾轩。
裴湛如今人在外院书房,徐氏便领着女儿自紫竹堂匆匆到了外书房。
一进院子,便见裴湛的小厮含光站在院中急的直打转。
见到徐氏与裴玉华到了院子,含光几步便奔了过来。
徐氏便急道,“侯爷如何了?”一边说着也不顾他回答,便朝着屋内行去。含光便跟了上去,说道,“白日里还好好的,这刚用了晚膳说是要看会书,便来了外书房。小的便跟着侯爷来了这里。只觉得侯爷似有些气息局促,看了会书也是心神不宁的。小的便劝侯爷与其在屋里闷着,不如去院子里散散心。侯爷便着小的去钟姨娘那里,说是几日不见四少爷了,让钟姨娘带过来瞧瞧。小的,刚出了门,便听屋里‘哐啷’一声。心知不好,便转回头又进了屋子,便见侯爷倒在地上。”
此时几人已进了屋子,徐氏顾不得其他,有小丫鬟撩了帘子,她便立时进了外书房的内间。裴玉华则问那含光道,“大夫什么时候到?”又问道,“你心中可有数?父亲为何晕厥?”
含光闻言顿了顿,道,“原来世子爷为侯爷请了一位大夫,这几日倒也见成效,侯爷说身上疼痛已见好。偏偏今日一早,那大夫便离了府,说是要回乡一趟,家中有急事,只留了药和方子,嘱托我们照着方子用药便可。至于大小姐说的心中有数……小的惭愧,确然不知侯爷为何如此。”
裴玉华见问不出什么,只叹了口气,又问道,“大夫什么时候到?可请了御医?”
含光忙道,“小半个时辰前,已拿了侯爷的名帖去请了御医,再过半个时辰便能到了。”
裴玉华闻言,心中稍安,便也进了内间。
待进了内间,室内点了灯,倒是十分亮堂。
有两个丫鬟伺候着,蹑手蹑脚的。裴湛躺在床榻之上,面色青白,呼吸几不可闻。她心中揪了起来,几步便行至榻前,跪在脚踏上看着父亲。
徐氏此时已坐在一边,抹眼垂泪。
裴玉华只觉得心脏突突直跳,此时已经顾不得徐氏,只仔细瞧着躺在榻上的父亲。她虽每日向父亲请安,却从未这般觉得一直在心中十分高大威武的父亲竟如此时般消瘦虚弱,脑海中总是浮现出来小时候,她跟在哥哥身后到府门处去送父亲出征。那时候,父亲一身甲胄,那英武的模样,满京城再也寻不到第二个……
她心中酸涩,眼眶中便蓄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