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长公主此时已行至门边,听她这般说道,便回了身。
屋内烛火通明,她保养得当的面容却显得有些狰狞,“即使如此,我便告诉你也罢,如今皇位上那位,可不是敬端皇帝的儿子!”
她说完这话,便自个儿撩了帘子走了出去。
莫玉婵只在震惊与恍惚之中听到母亲在出门前留下的一句话,“这几日你便待在闺房之内,哪里都不准去。”这话音落下,双扇门上锁的声音便随之而来。
只是此时,莫玉婵已然顾不上母亲将自己囚禁这件事,她完全被方才那句话震惊的无以复加。
皇帝……竟然并非皇室血脉么?
不,不可能啊!她想了想,觉得万不可能,武皇帝驾崩时,她已然十岁,外祖父的模样她记得很清楚。
符瑄长得与武皇帝极为相似,怎么可能不是皇室血脉……
便在此时,天空炸响一声惊雷,莫玉婵脑海之中也闪过一道亮光。一个念头随之在心头升起,惊得她背后密密的起了一层冷汗。
寿春长公主领着侍女刚进了抄手游廊,瓢泼的大雨便落了下来。
她停驻了脚步,看着游廊外落下的紧密的雨帘。如今已近暮春,这还是今年头一场雷雨。冰凉的水扑面而来,让她怒躁的心情平复了一些,她听了一会儿雨声,不禁对身边的侍女喃喃道,“阿桑,你说说,我如今这般抉择,可是做错了?”
被换做阿桑的侍女静静站在她身后,开口时平板无波,“公主心中早有定论,奴婢不敢置喙。”
寿春长公主闻言,笑了笑,不过一瞬之间,便又面沉如水,“我倒是有了个主意,这万咏秋留在府中,倒是留对了。”
这样的雨夜,万咏秋也丝毫没有睡意。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感觉自己的心似乎也一点点死去。她今年不过十五岁,却如这院子中的玉兰花一般,是含苞待放的时候。如今却如同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寒霜扼杀在了花期之前,还未待开放便已枯败。
如今在公主府已然一旬,徐府竟然半声都未询问。
她本就不算愚笨,此时怎还瞧不出有异状?她虽不是徐寿孙女,却也是他嫡女所出的外孙女,若不是有着十分要紧的因由,怎会对她不管不顾。
而这因由,十之八九与她那个弟弟有关……
想到这里,她心中又是真真后悔。也许这真是报应?做出将继母与幼弟发卖这种不道之事,所受的报应?
天空响起炸雷,她兀地打了个哆嗦,禁不住的朝着窗棂看去,却看到窗外闪过一道人影。
万咏秋发出尖锐的惊叫声,连滚带爬的上了床榻,将榻上锦被掀起蒙在了头上,瑟瑟发抖起来。
双扇门被打开了,她又是惊恐的叫了一声,却听到内室之中响起了寿春长公主冷冷的声音,“大晚上的,你鬼叫些什么?不是要见我么?还不出来!”
听到寿春长公主的声音,万咏秋猛地掀开了蒙着头的锦被,忙不迭的下了床榻,几步到了长公主身前,扑通便跪了下来。泣不成声的拽着长公主的综裙道,“公主娘娘,您饶了我吧。您若放了我,我立时便离开京城,不管是回宿州还是去别处,绝不再踏进京城一步!”
寿春长公主闻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自万咏秋手中将裙裾扯了出来,她慢条斯理的行至桌边坐了下来,仍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女子。
不过一个疏漏,竟让她爬上了儿子的床。
真以为这样就能以此为要挟甚至一步登天?真是不知死活的蠢妇!她心中冷笑着开了口,“万小姐,我本想着看在你外祖父的面上,过几日便让你回了徐府。却没想着,我那不肖子竟跑到我面前说要娶你。还说跟你已有了夫妻之实,这让我实是恼火。莫家的长媳宗妇早已定了人选,你却是万万不能了。”
万咏秋听她这般语含讥讽,心中虽对她万般痛恨,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只依旧哀哀求着,“咏秋万不敢如此肖想,只求公主放我一条生路。”这些日子,她旁敲侧击的知晓了一些公主府的旧事。对于那些接近莫大公子的女人,不管是婢女还是伶人甚至是他自外面抢回来的良家女子,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以至于,莫大公子那样好色之人,如今却连个同房姨娘都不曾有。
她心中渐渐恐惧了起来,再不敢肖想莫大奶奶的位置,只想着赶紧出了这座就要吞噬自己的牢笼。
寿春长公主闻言,侧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万咏秋,伸了一手将她满是涕泪的脸抬了起来,啧啧道,“真是张不凡的面相,我活了近四十载,却未见过比你更出色的相貌了。如今想着,只有那位先帝的许皇后能与你相较,也怪不得我那儿子这般为你神魂颠倒。”
万咏秋听得她口风似有转变,心中升起些许希望,却仍不敢出声,只呜咽着小声啼哭。
“如今我给你个机会。”寿春长公主仍是慢条斯理的说着,“若你能替我办成一件事,了了我一番心愿,我便退了老大的那桩婚事,聘你为妇,如何?”
万咏秋闻言,身上哆嗦了一下。
这半年来,她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早已明了世间残酷,哪里会不晓得世上不会有这般容易的好事……只是,如今她的姓名却真真切切的掌握在寿春长公主的手中。若是不去做,恐怕只有死路一条,若是去做恐怕也难以落得好下场。
寿春长公主见她面色犹疑自是明白她心中所想,便冷笑一声道,“你可想清楚了,若是拼着去做成了,日后便是富贵荣华唾手可得。”